第17章 如月因笛识故人 飞花絮雨述前因-《运河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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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天朗日,林谷幽幽。杨若怀和林天鸿这对顽皮师徒在泰山的奇峰峻岭、飞瀑流溪间追逐嬉闹。只见,前影如光似电,穿云扯幕地掠过霭霭雾汽,后身如鬼似魅,卷起的树叶如雪飞扬。好一阵飞崖走壁,猿啼鹰啸,又一阵掠水跨涧,凌波渡影,扰的山间兔奔鹿跳,惊得林中鹤飞鸟散。

    乱腾了一阵,林天鸿收住身势,惊喜说道:“师父,这套‘魅形鬼影’的轻功身法是魏老前辈所授,弟子这几年练功小成,愈见其精妙了。”

    杨若怀摆手说道:“还能将就,有什么可显摆的?我还没出全力,你都没追上。”

    林天鸿调皮一笑,说道:“您不也没落下我吗?我也没出全力呢。”

    “耶嘿?”杨若怀说道:“你的意思是师父不及你喽?咱们再比比。”

    林天鸿忙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当然是我及不上师父,不用再比了。”

    杨若怀说道:“其实,你超过了师父,师父才高兴呢。但若说我们泰山派的‘捷步登云术’及不上魏荆天的‘魅形鬼影’,师父我却不服气。”

    林天鸿若有所思,似乎是心中在对比这两种轻功身法的高低强弱。

    杨若怀沉思了片刻,又说道:“其实呢,师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魅形鬼影’倒也不是不及我们的‘捷步登云术’,这两项轻功绝技可以说是并驾齐驱,各有所长。再过个三年五载,你也未必及不上师父。哎!二十多年前我曾听说江湖上还有一项轻功绝技也很是了得,施展起来惊鸿曼妙,快似流星,叫作‘追星逐月’。这也只是传闻,师父我并未亲见,会这项绝技的人好像是什么山庄的······”

    “冷月山庄的独孤冷月!”林天鸿脱口而出。

    “对,对,对!”杨若怀跳上前来,说道:“正是冷月山庄的独孤冷月!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她?”

    林天鸿笑道:“当年在崔家大宅,弟子曾亲眼见到有一个女子施展绝妙的轻功救走了魏老前辈,张师伯从暗器上断言那女子是冷月山庄独孤冷月的门下。是以,弟子听到‘惊鸿曼妙’四字,便猜到女子,又由‘追星逐月’四字想到冷月宫、寒星阁,便也猜到独孤冷月身上了。”

    杨若怀笑道:“聪明!一猜即中,像师父,哈哈······”他畅怀大笑,又说道:“如今你武功小有所成,假以时日,定能胜过那魏荆天,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庆祝不可无酒,自然也不能无肉,哎呦!不好,酒好像没有了。哎呦!无酒不欢······不如这样,我去抓鱼捉鸡先行煮了,你下山买酒,要到城西那家铺子买上等得汶泉佳酿。”

    林天鸿兴致颇高,欣然答应。走出了几步,又回身说道:“师父,现在天色不早了,弟子买酒回来恐要晚些,不如今日不饮也罢,明日一早我再去买来如何?”

    杨若怀不答应,说道:“晚些又如何?我师徒二人一向少食观中饭菜,不用听钟看点,我耐心等着就是,快去,快去!”他连连摆手催促。

    林天鸿知道师父酒瘾上来,必是非痛饮不罢,纵肩一笑,展开轻功,从一侧小路飞奔下山。

    进了城时,已是夕阳将落,晚霞将山城尽染金辉,蔚为壮观肃穆。天东一轮圆月华光初泄,如无瑕之美玉,似姣姣美人脸,含羞带怯,似隐忍不发,又似不敢与余日争辉。

    林天鸿心中一动,自语道:“金日奕奕,明月皎皎,遥相呼应,绮丽焕然。一别数年,不知那如月的人儿现在如何?是否也如今日之明月般有金日互映相衬?”心念至此,他忽然涌出久抑心底的莫名失落,忍不住抽出腰间的乌笛握在手中,左手托起笛端那已经被绦洗的泛白的坠络摩挲不已。

    当路设摊的商贩正忙着收整物品器具,准备收摊;游狗吠日还家,鸡鸭上架归窝,禁守一己之地。城西那家酒铺已点亮了“酒”字红灯,杆上的酒幌疲软无力地垂着,那醇香的酒气更浓,漫无边际地散展开来,熏得满街上的人馋涎欲滴。酒铺的掌柜满面赤红,醉眼迷离含笑,“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

    林天鸿忍不住深吸鼻息,进门喊道:“掌柜的,上等的汶泉佳酿还有?”

    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客人就是财神,林天鸿的到来无疑是锦上添花。那掌柜的立时摆出了那惯有的、与生俱来的或是做作的令客人的豪爽与大方并生的恭敬笑容,唱到:“有,有,有!客官您要打多少?里面请。”

    林天鸿伸出叉开的手掌,说道:“三斤一坛,来五坛!不······”他又伸出一掌,说道:“来十坛!”

    “哦!好嘞!”那掌柜的眼光大亮,说道:“三斤一坛,十坛便是三十斤!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像是到手的酒钱飞了似的,有些心痛,说道:“哎吆!好像没那么多了,客官要不再来点别的凑个数?”

    林天鸿摇头,问道:“上等的还有多少?”

    掌柜的寻思片刻,答道:“也就还有二十来斤吧!次一些的也不错······您来点尝尝?”

    林天鸿笑道:“你不用劝客塞货,生意早晚还是你的。先把那些上等的装了,过两日我再来买。”

    “好的,好的!”掌柜的躬身答应了,端上了粗瓷大碗满满的一碗酒,笑道:“客官先喝口解渴,小人这就去装酒。”

    这是墨守的陈规,林天鸿欣然接受。一边咂酒来喝,一边望着店外街上的行人。

    忽然,门口有两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林天鸿觉得眼熟,忙走到门外去看。只见那二人是身着白衣的女子,头戴莲花冠饰,他准确地认出了一人,想起了四年前在运河边上的那场好战,虽隔四年,那人容貌风韵更胜当年。

    “果然是她,她们来泰安城干什么?”林天鸿正思忖间,那酒铺子的掌柜已装完了酒招呼。他结算了酒钱,将坛子挂在脖子上,快步追了出去。

    街上月光明亮灯火朦胧,人来人往中只不见了那两名女子身影。林天鸿哑然失笑,心道:“白莲教声势浩大,各地都有信徒分属,这泰安城繁盛之地定也是了,她来有什么奇怪的?任她们再怎么蛮横,在泰山脚下也不敢做歹,管她呢?不过,师父定等的心急了。”于是,他也不再作别想,择山前大路匆匆返回。

    几近山脚,林天鸿突然发现有两个黑影从山路上飞掠而来,身形苗条,轻灵迅捷,像是女子。他一惊,忙伏在草丛中屏声静气。那两人轻功不弱,却也并没发现有人潜伏,在林天鸿面前一闪而过,飞奔进城。

    林天鸿心中纳闷:“这是何人?难道还是她们?怎么又换成黑衣了?为什么是从山上下来的?哼!黑衣蒙面,来者不善!定是前来刺探消息,城内必还有同伙,说不定真要对我泰山不利,这倒不可大意。噢?不如我先去探探她们的底细。”言念至此,他一跃而起,展开轻功向那两人追去。

    此时城中百姓多已闭户熄灯,偶有几家亮着微弱的烛光,也是夫妻在磨牙斗气,述说婆媳理短,埋怨孩子费心。那两人像是怕惊动的人,翻墙上房,飞檐走壁,小心翼翼。晓是如此,还是惊动了一两只忠诚的狗,它们窜出狗窝,傻眼四望,然后狂吠望月;也惊动了一两对好合的野猫,它们春情荡漾,欲罢不能,然后更加肆无忌惮。就是没有惊动房内的人,房内的人都在干什么呢?

    她们要干什么呢?林天鸿心中想着,唯恐酒坛发出的碰撞声惊动了跟踪的人,他双手捂着胸前的酒坛子,不敢过分靠近,更是小心翼翼。

    蹦了一阵,跳了一阵,翻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墙,窜过了一座又一座的房,那两个黑影跳下去钻进了一条窄巷。林天鸿也随着跳下去,钻进去,下面房屋错置,巷子弯曲,四通八达,他脖子上挂着六七个酒坛子,晃晃悠悠,七拐八折转了一会儿,竟不见了那两人的踪影。

    ······

    那两个黑衣人正是冷月宫的美女刺客,今夜便是来泰安城刺杀武林世家孙家主人孙鼎新的。她们进了一间低矮的破屋,拉下面巾,露出了两张清冷的脸。一人说道:“师姐,我们盯了一天,未见有牛鼻子下山,今晚动手不会有他们的人来捣乱。”

    冷月影点头说道:“快准备,马上动手。”

    冷月晕说道:“我建议还是再有人去看着点动静。”

    冷月影思忖了片刻,说道:“也好,这些牛鼻子们神出鬼没的······”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沈如月,又说道:“别像上次在兖州,突然杀出了个张若虚。月隐师妹,你二人还是去城外把风吧!若见牛鼻子有动静,便放响箭知会,也不用和他们动手,直接去西门等候便是。”

    冷月隐点头答是。

    沈如月突然说道:“师姐,不如让我替月隐师姐去吧。这两日我有些心神不宁,恐碍了大家的手脚。”

    冷月影冷笑说道:“沈师妹在宫中时一向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但每逢外出杀人,都精神十足,勇于争先,怎么今日忽然转了性子?”

    沈如月吞吐说道:“我哪有转了性子?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冷月影说道:“上次在兖州因你阻碍,没能杀了张若虚,你也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你还想怎地?噢!你是记挂着林天鸿是吧?你知道他在泰山派学艺,听到去泰山下把风,便有些按耐不住相思了是吧?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在运河那晚你便故意落水掩护他。师父是说过,有朝一日泰山派归顺了圣教,便许你好事,但不是现在,你可别坏了我们的大事。”

    沈如月被说中了心事,立时大羞,分辨说道:“哪有此事?我念念不忘的是父母大仇,岂会絮怀儿女□□?师姐冤枉我了!”口中说着,声音变得哽噎,真要流下一把委屈的泪水下来。

    冷月晕何尝不是久絮情肠?她虽然担心师父发现自己和林青尘的□□,但,作为经风沐雨的过来人,她是颇能理解沈如月心有所寄的那份感受的。她不忍看沈如月与这个貌似轻浮,心冷若石的师姐争执,说道:“好了,不用再多说了,沈师妹你去不得。月隐你们去吧,大家分头行动。”

    冷月隐遮上面巾,和刚才那女子出了房门,纵身而起,又向泰山方向掠去。

    林天鸿悄声碾脚地在巷子里转来转去早已偏离了方向,又绕回了原路。正自纳闷,忽然听到房顶上有细微的踏瓦之声,那两个黑影在头顶上一掠而过。他一惊,却喜,暗道:“怎么又回来了?搞什么古怪?”忙又紧紧追去。

    出了城,只见那二人隐身在一株大树后,面朝巍峨泰山,凝视不语。林天鸿躲在暗处,看了良久也不见她们有所行动,不禁大疑,心道:“搞什么名堂?神神秘秘的来吹风寻凉来了?”

    又过了良久,有一人转身回望,林天鸿唯恐被发现,急忙缩身。只听那人欣喜说道:“定然成了,火都烧起来了。师姐她们越发手辣了些,还要烧光了孙家不成?”

    林天鸿闻言大惊,回望城内,只见东北方向燃起了冲天大火,正是武林世家孙家所在。

    又听另一名女子说道:“她们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是在泰山派眼皮底下行事,还要弄出这阵势,这不是故意要招牛鼻子下山吗?”

    林天鸿恍然大悟,也顾不得监视二人了,将‘魅形鬼影’的身法施展到生平极致,“嗖嗖”地向城里掠去。也顾不得惊扰了野猫交合、狗咬犬吠,他翻墙上房,飞檐走壁,胸前的酒坛子叮叮当当乱响,把民房内夫鼾妇呓的黄粱美梦尽皆打扰了。

    快到孙家时,他猛然想起那年竹竿巷之事,心道:“白莲教不好招惹,别再给师门树下敌对才好。”攀过了一家房檐,又折转回身,拉过檐下一件晾晒未收的衣服披到身上,又扯了一条女人的头巾包在脸上。

    想是那房中主人夫妻精神十足,还未入睡,也或是被孙家那边喧闹的打斗声惊醒,哎!什么原因不重要,总之他们被吓得够呛。

    在林天鸿披衣蒙面的时候,那男主人对着窗户说道:“好汉莫要吓唬小人,小人金银不过两,珠翠无一颗,寻财到别家去吧。老婆腿粗脚大,又丑又笨,寻色也到别家去吧······”

    那女主人抢过话头,说道:“我们与那孙家不沾亲不带故,三辈子没来往,见面也要低头走,他们干了什么可不关我们的事······”

    情况紧急,事态严峻,林天鸿可没时间跟他们解释,纵身攀上二楼房顶,向孙家扑去。至于那女主人对丈夫的喝骂和那男人的讨饶,他没能听到:“好你个死鬼!刚才腻歪时说老娘三寸金莲修长腿,聪明伶俐惹人爱,原来是骗人的······”“哎······哎······往哪儿掐?······哎呦······我是骗他的······”

    孙家三间西厢房火势熊熊,燃烧的甚是猛烈,星月较之,黯然无光。院中八名黑衣人分战数团,俱是出手凌厉狠辣,剑出必中,攻之必伤。地上躺着数十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死、有的伤、有的挣扎、有的哀嚎。孙鼎新身负重伤,拼死力战,已是强弩之末,危在顷刻。

    林天鸿立在墙头,大吼一声,七个酒坛子如流星飞锤般掷了过去。掷物袭人的本领,他年少时就不寻常,此时人大了,功力也深厚,施为起来是驾轻就熟,举重若轻。酒坛虎虎生风,势道惊人,打了过去。

    “哦!”有女子惊呼:“这是什么兵器?”纷纷挥剑斩劈。

    只听“噼里哗啦”一阵乱响,碎片飞迸,酒雨四下,四名黑衣人浴酒沐香,弄了个酒湿淋淋,呆住了。

    林天鸿飞身扑上,掌劈脚踢,乌笛点刺,立时将酒气熏染的四人点倒在地。

    冷月影被林天鸿不伦不类的妆扮和出手不凡的武功惊了一跳。她挡了一剑,喝道:“你是何人?为什么多管闲事?”

    林天鸿说道:“你管我是谁?你们做下这等恶事,人人都管得。”挥笛冲上前来。

    冷月影喝道:“找死!”她向冷月晕使了个眼色,二人双双杀上。

    “找死”这两个字说出的声音、口气,何其熟悉?与之当年那晚说的极其像似,林天鸿断定此人便是那人。但他可不再是当年的林天鸿,不会再仗着脚底下的功夫逃跑,而且还要把敌人打跑,最好能生擒活捉。他心知这些人武功高强,鬼计多端,丝毫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敌。

    在此打斗最为激烈的时候,有一个黑衣人却停手罢斗了,呆呆地看着这个多管闲事的人,看着那柄挥舞的乌笛,目光晶莹,似要流泪,肩头颤颤抖抖。

    借此时机,孙鼎新得以喘息,和敌人对了一掌,那黑衣人跌出丈远,他退了两步,晃了两晃,强行站住,举剑向茫然失神的沈如月逼近。

    沈如月依然不觉。

    一名同伴提醒:“小心身后。”

    沈如月猛然一惊,倒踢一脚,把伤痕累累的孙鼎新踢飞了出去,上前架住冷月影的剑,说道:“大事已了,撤吧。”

    冷月影喝道:“你干什么?为何拦我?”闪身又上。

    沈如月抢身格开了林天鸿打向冷月晕的笛子,对冷月晕说道:“不可恋战,撤吧。”

    冷月晕也不依,说道:“杀了他。”

    此时,一声尖利的响箭响起,火蛇拖着长长的尾巴升到空中,砰然炸开。

    沈如月一剑三式,迫开林天鸿,旋剑转了个半弧,架住了冷月影和冷月晕的剑,说道:“泰山派的人来了,快撤。”不待她二人有所反应,她对林天鸿连攻两记快招,回身大声说道:“事不宜迟,快撤。”她又对林天鸿猛攻两剑,折身去解同伴身上的穴道。

    冷月影和冷月晕只得恨恨作罢。

    八条人影扶携跃上高墙,飞掠而去。

    林天鸿心知对方武功高强,孤身追去,必吃大亏,便上前去看被踢晕的孙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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