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盗之后(下)-《北京的部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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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陈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送走老陈以后,马远方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关上门,任凭热泪奔流。

    记忆的丝线又把他牵回到苦难的童年。

    马远方小的时候家里穷得大风扫地,月亮点灯,头朝下走路都不用担心口袋里有硬币掉出来。那几年,国家的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老百姓的生活也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有些农村孩子仅仅因为交不起每个学期几块钱的学杂费,而成为文盲队伍的新生力量。只读过四年书的叔叔说服了自己的哥哥,让马远方差一点挎上捡柴草筐子的肩膀背上了书包,并用夏天赶集卖鸡蛋、冬天进城当小工积攒下来的钱,承担了马远方上学的大部分费用。一九七四年的冬天,马远方的叔叔参军,平原长大的青年成了深山老林的战士。叔叔到部队以后,每个月的津贴费有一多半都寄回到家里,成为马远方爷爷奶奶零用和他上学的主要经费来源。

    调到联勤部机关以后,马远方按照父亲提供的地址,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叔叔牺牲的地方,第一次到这个仓库来,他爬上牛角山,一个人抱着叔叔的墓碑大哭了一场。

    为了活着和死去的人都能享受到一份安静,马远方原来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个亲人是建设这个仓库时牺牲的烈士。他觉得,这件事情如果说透以后,他可能不便于再到这个仓库来,即便是到这里来了,也不便于一个人再到牛角山上去凭吊亲人。

    吃过晚饭,杨长兴召集工作组的同志起草调查报告,几个人刚在招待所会议室里坐下来,杨长兴就被一个小战士叫去接座机电话了。

    杨长兴接完电话回来以后,对其他几个人说:“是军区司令部办公室的向主任打来的电话,他说是有的长关心事故调查工作进展情况,并说事情已经比较清楚,应当是仓库领导失职造成的责任事故,他还说机关里的事情比较多,让我们尽快回去。”

    马远方疑惑地说:“我没有听明白向主任电话里讲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长是了解情况还是下指示?如果是了解情况,我们如实汇报,如果是下指示,我们执行。‘应当是仓库领导失职造成的责任事故’,这是猜测还是结论?如果在机关可以随意猜测,我们真是没必要再下来调查,如果是结论,那么这个结论不过是官僚主义和自由主义勾搭成奸的私生子。”

    他气呼呼地说完,把手里的茶杯“咚”的一下放到了桌子上。

    “你这个马大炮,说出话来那么刻薄!”杨长兴苦笑着对马远方说。

    因为和关处长的特殊关系,杨长兴对马远方的话中话感到有些难堪,但他并没有生气,他喜欢马远方的直爽。自己年轻时也是这个脾气,遇到不合理的事,棺材盖钉上也要顶开,把话说完了再去死。对向主任这个人,他倒是有几分反感,那是个攀升只嫌梯子短的投机分子,净往高坟头上添土,有时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把副参谋长都不放在眼里。有的人当官是能说会道,狗掀门帘靠嘴上的功夫,还有的人当官是能跑会送,蚂蚁上树靠腿上的本事。姓向的这小子是嘴腿并用,年纪轻轻的就到了与他的品德和能力很不相称的地位,鬼知道他这一次在中间又要搞什么名堂。

    马远方余气未消,继续说:“我一开始就现有些现象不正常,领导查库登记薄为什么没有用完就收起来?仓库领导为什么谈到领导机关的问题时吞吞吐吐?我们是代表组织下来调查问题的工作组,不是为有些人进行幕前表演的道具和幕后交易的筹码,能对这些现象无动于衷吗?”

    毕躬和小方边听边点头,用表情支持马远方。

    杨长兴严肃地说:“我们按照联勤部党委的意图办事,不受个人意见的干扰。你们都知道我和关处长的关系,我以党性保证在这个问题上的公正,这次调查的情况如实向上级汇报,关副司令如果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我去向他解释,咱们开始写报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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