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武夷早会（十三）

    三清殿前众人一听无心掌教的话，稍微明事的人便都知道他不但已原谅了阿诚，而且对阿诚还颇有赞赏之意，登时又是议论声一片，只听清心说道：“师父，此刻且不说阿诚所为违反了武夷派创教真人所定清规之事，您能将您下山之后的事情接着刚才所说的说完么？”

    无心听了哈哈一笑，歉然道：“好，好，我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脑子越来越糊涂了啊，一件事说到半截又扯到另一件事上去了，大家不要介意，我接着说我下山的事情。那一日，我和那百姓在沙县县衙，看那刘府的管家在县衙内是颐指气使，而县令却对他唯唯诺诺，料到继续再呆在县衙也只是浪费时间，便趁着他们不注意，带着那个百姓悄悄的出了县衙，问清了刘府的住所，生怕人多眼杂，将那百姓留在县城的城隍庙内，我便一人去救了他的女儿出来，又去‘借’了辆马车，将他二人护送出城后再送了些银两，叮嘱他二人要马不停蹄，尽量走远一些，到了别处之后，再做营生，我便告辞了，这事处理完了我终于松了口气，心想此时却不知和我同时下山那位师兄是否已经回到武夷宫了，虽说我当时并没有想着一定要做咱们武夷的掌教，但是心想这事我也不能便就此放弃，一来我下山之前师父再三叮咛，二来轻言放弃本也不是我的性格，我估摸着全力施展轻功有四五天也就到武夷山了，便不再多做休息，一路披星戴月，饮风餐露。那一日，眼看到了武夷山脚，我却已连续走了一日一夜，正找了一处农家的所在，准备讨口水喝，再一鼓作气上到武夷宫，不想忽然只听旁边一个农房里传出一阵惨叫，我心下一惊，连忙赶了过去，只见一个老太婆倒在地上，正在嚎啕大哭，我一问才知，却是她刚刚发现有人将她家的牛给偷走了，我赶紧在四处查看，却根本没看到任何踪迹，细问之下，她又说是她家的牛已不见几日了，我当时只觉得哪里不对劲，稍微试了一试，倒没有发现她身怀武功之类，又发现她表情并不自然，按理说来农户的牛丢了，主人自然很悲伤，她却是一副十分惭愧的神态。我不断的盯着她看，老太婆却连忙低下头，要我带着她去县衙报案，我问她，她家的年轻人去哪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是儿子出了远门，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我请她在家稍等几个时辰，待我回了武夷宫，向我师父他们回了话，便下山陪她去县衙报案，她却死活不行，拉着我的胳膊，说那牛是她家的命根子，迟上几个时辰也许那牛就找不回来了，我无奈之下，只得拿出一些银两给她，而这些银子买两头牙口小的牛犊都绰绰有余，不料她却不要我的银子，只要找回她家的牛，说是他们家的牛这好那好，吃苦耐劳又好喂养，又不生病，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回他们家的那头牛，我当时真的是苦笑不得啊！”

    无心掌教说着以前的事情，貌似是说他当时被那老太婆搞的十分郁闷，其实他的眼睛和嘴角却带着笑容，清远知道他是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不由的高兴，不禁想起几句古文来，默念了几次：物也非，人也非。。。后面的却由于记得不太清楚，念不出口来，清远想起以前自己第一次读这诗时候的情景，心里也是默默一笑。那诗的大概意思是如今物是人非，而想起过去的事情，一切总觉得是美好的。

    清远看师父渐渐回过神来，淡淡一笑，说道：“师父，那老太婆其实倒也是蛮有趣的，这农户倒如书中所记载的一般，是个十分可爱之人，只要她家的牛，却不要平白而来的钱财。真是有趣啊有趣。”

    清心听完清远的话，却在一旁哼了一声，自信的说道：“嘿嘿，若是我猜的没错。那老太婆定是与师父竞赛的那名师伯安排在山下故意拖延师父时间的吧。师父要是一味对她心软的话，按她所说陪着她先去县衙报案，虽然咱们武夷山距崇安县城并不远，但那老太婆脚力本来就慢，再加上她一路上定然要花样百出，我看一来回至少也得再耽搁个五六日，如此的话恐怕掌教之位肯定就不是师父的了。我猜师父当时定是识破这个老太婆的阴谋，直接上山去了，因此才赶在那个师伯的前面，得传掌教之位。”

    清心自信满满的说完，瞥了一眼无心掌教，只见师父嘴角上扬，一副十分轻蔑的表情，心里一震，暗暗道：“不好，我又只自顾自说了，师父既然能将此事说出来，不管是真是假，定然是不会撇下这个老太婆不管的了，要不然那岂不是自曝丑事？惹众人非议么？”清心又赶紧让大脑飞速的转动了几下，趁着自己说完话的空隙还没有人说话，忙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师父虽然识破了那老太婆的拖延之计，但那老太婆却死缠着师父不放，师父心肠软，便直接将那老太婆带到了山上，等到山上事了之后，再处理那老太婆之事，但是。。。”

    清心补充说明的这第二种情况，到最后却又不说完，只因他忽然又想道其它一些事情，既然那老太婆上山，又怎么能不碰到那位师伯，一旦他们两个碰面，那岂不是又要惹出许多事来，我刚才就一直在想，师父本来已经在外面耽搁了这么多时间，怎么还能得到掌教之位的，莫非是因为那位师伯的派人拖延师父时间的诡计被拆穿了？

    清心忽然一愣，又恍然大悟，心里面暗暗的道：“啊，定是如此了，原来师父也是一个伪君子啊，他明知道那老婆子是被派来拖延他时间的，却假装不忍将她抛下不管，装作好心将她带到武夷宫来。如果他回到武夷宫之时，是他回去的早，掌教之位传给他那自然没有什么说的，但是只要他回去的晚了，掌教之位要传给别人，他只要在老掌教面前随便想个法子拆穿老婆子的谎言，最后必然会查到那位师伯身上的啊，这样一来，师父不管当时回去的早晚，掌教之位都定是他的无疑了，师父这招可真狠啊，真是无毒不丈夫。嘿嘿，原来我到师父跟前还差的远呢，还有好多东西要向他老人家学呢。只是这些话我倒不能说出来。”

    无心掌教看着清心说完，仍是满脸的不屑，而且更多了几分失望，叹了口气，缓缓道：“清远是太不世故，说话都是随性而发。清心却是太过世故，所谓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说的恐怕就是清心这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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