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 九-《潮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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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块新地,叫一个棒劳力来干,也是十分困难的,可怜他瘦小的身材,年纪一大把,又多年不做农事,没有牲口干活,在太阳下,只能靠一把锄头没命地挖着,经常累的直不起腰,到了夜里,老寒腿还来上劲,可为了这个家,欲哭无泪,他别无选择。

    大嫂带着建宇每天给他和娃们做饭,中午拉着建宇戴一张旧头巾,步履艰难地,要走不少时间才能把饭给他送到地头,老实木呐的她没有多少言语,总是默默地来,看着他吃完收了碗默默地去。

    建宇到了学事的年纪,什么都不大明白,夜里和着大伯娘睡,叫着闹着要娘,好不容易哄着睡了,脸上还常常挂着泪。

    大嫂坐在炕上抱着建宇,看着自己的房,大伯用过的许多东西还历历在目,还好好地放置在家里,墙上挂着的老枪,酒袋,草帽,炕上的茶碗,屋角放的农具,这个一辈子没有文化,没有出过门,小小地就嫁过来到今日已是一把年纪的女人,无声地哭泣着。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老爱哭,从出嫁那天起哭着离开娘家,到不会生养,无数的岁月里,总有那么多的悲伤,此时此刻,她暗暗在心里计算着这个家,可惜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应该怎样。

    可怜阿宝,刚过十六,比世科大了三岁,身体不太壮实,除了帮他下地牵驴驮水外,两天,最多三天就跑一次临洮城里女牢营,给毛氏送吃食。

    牢营里两天才给犯人一碗宝贵的难以下咽的牢饭,只能让牢子们饿不死,入牢之人哭不堪言,全靠家中送牢饭。

    这一趟路程可不是轻松事情,走快,天不亮出门,来回一百多里路,且道路之难行,半夜才能回来,进家就不愿再动。

    春去秋来,三伏天,冬雪原,坚强而又好心的阿宝脚步不停来去匆匆,从不间断。

    牢房里,每次毛氏接到饭食,隔着牢房门缝,可以看见几十米外栅栏边,阿宝在等着拿回送饭的钵碗,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想叫他一声,想给他说几句话,想亲亲这个还没有到自己家多长时间的可怜娃,可是怎么能够。

    无尽的,苦难的岁月中,这不仅仅是一口吃食,还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因为有这一碗饭,她就知道,家,还在啊。偶尔有人进城,替阿宝送一次饭,阿宝都会真诚感谢,然后拼命地在地里干活。

    独女儿唐秀珍,这个嫁到河套辛店的,如今有着一大家子人的女儿,一年来不停地往家里跑,那么远程的路,那么难走的坡,她夏天抗太阳,冬天顶风雪,到家就没有命地操劳,和大伯娘忙里忙外,最后操劳过度大病一场,再也爬不了山多日未来,只能是凭借乡亲捎带些物事,传个话问安。

    “唉——”他叹息了一声,重重地吐出一口烟,磕掉烟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老皮,搓了搓手上的老趼,恨恨地跺了跺脚。

    曹一板,这个忠厚老实的土坯匠人,整日里弯着腰,见了他仍就“先生,先生”尊敬招呼的,拿着烟袋的老汉,咱这个家辛苦了他,也多亏有他,要不是有他在的话,那里还有粮食,羊群,房子,就连他唐秉木自己这条老命也早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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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下午,阿宝进城送饭没有在家,五儿放羊在山上,建宇交给嫂子待在家里,他一个人在湾里做活,心里想着心事,天快黑了却也不知道。

    听见前面“气气”地出了两声,抬头看时,地头上站着一头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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