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日暮钟声相送出 节三:方旭-《天啓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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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口唇轻动,想说什么,忽有没说,叹道:“方前辈所言甚是,这三件事,我们一无所知。”顾洵随即拱手道:“还请方兄赐教。”

    方旭转过身,不让他们看自己的脸,说道:“现今的大明朝廷可谓内忧外患,诸位想必认同吧?”顾、杨等三人纷纷点头。

    方旭续道:“这内忧,不仅在于天灾人祸,百姓民不聊生,也在于贼寇四起……更在于当今天子,不务正业,四方官僚,只识敛财。”他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

    顾洵道:“不错,我等虽然江湖草莽,但亦是大明子民,对这等大势还是略有耳闻的。”方旭笑了一笑道:“既如此,顾兄也当知道我大明外患咯?”顾洵拧眉:“若老朽所料不差,方兄所指莫非是北方的后金国努爾哈赤?”

    “正是!”

    “努爾哈赤不仅残暴不仁,亦且胸怀异志,早存了祸乱大明,入主中原之心。大明暗弱已久,又兼内乱不休,只怕挡不住他勇猛剽悍的八旗之兵。终有一日,北京城破,天子被掳,他女真人坐拥天下,凌辱我汉人百姓……”

    顾、杨听他不住地扯到后金,虽知所言不虚,但却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方旭看着他们茫然的脸色,笑了笑,情知自己多言了。

    “方前辈说的不错,倘若后金真要南侵,杨凌自当投笔从戎,为国效力。纵使身死北疆,也断不容他轻易入关!”

    方旭见他说的斩钉截铁,冷笑:“有志向很好,只可惜徒逞匹夫之勇而已,于事何补?”

    “不错,朝廷中历来分主战主和两派,圣上为此徘徊不定。而现今东厂专权,魏忠贤祸国,丝毫不知恤民养兵,迷乱圣听,只图作乐,不顾东北战事。而我辈江湖豪杰虽多,却也一盘散沙,难成抗金助力。”

    方旭摇头:“你又错了。”骆采灵不解:“怎么错了?”

    “方今天下,与其说是明天子的天下,不如说是他东厂魏忠贤把持的天下。”他重重地吐出了把持二字。“哼,魏忠贤再蠢再笨,也不会忽视努爾哈赤的存在,将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天下,拱手让人。倒是我们的天启皇帝,一门心思看傀儡、做木匠,厌恶朝政,若非圣上不明,魏忠贤又岂能干政?你等只说魏忠贤乱政,又可曾想过谁才是这乱政的根源呢?”

    杨凌见他为魏忠贤辩护、又诋毁当今皇上,心下不满道:“方前辈此言差矣,魏忠贤祸国殃民,把持朝政,目无朝纲,若不是他残害东林党人,圣上又岂会胶柱鼓瑟?如此不明国家大事?”杨凌自己说着,反而一凛:“他说来说去,总不离魏忠贤,及后金国努爾哈赤……莫非……”

    “哼,你却以为东林党就便都是圣人了?依方某看来,他们不过也就是一群不识大义的腐儒罢了!”方旭抱胸道:“这群人只知道文死谏,冠冕堂皇曰为大丈夫为名节而死。却何曾想,必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将来又弃君于何地?腐儒更是如此,他念两句书污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谈乱劝,只顾邀忠烈,当真是沽名钓誉之辈,又岂是什么经纶济世之才?”

    杨凌听罢大怒,正欲反驳,又听方旭道:“不过东林中也有几个,让方某佩服。如那刚正不阿的杨大洪,那是真君子,只是死得不值。”

    杨凌只觉鼻头一酸,攒紧拳头,忍住那一腔悲愤与哀伤,长叹了一口气。人不都是这样?当一个人大肆讽刺你敬仰的一群人时,你是不是很想冲上前去揍他一顿?但当他讽刺完之后,却又真挚地佩服他们中的一个人,而这个人偏偏又是你最敬爱的人时,你是否又会有一丝的骄傲?因为他才是真正出类拔萃的一个,与众不同的一个。

    顾洵听了,点点头:“方兄所言,固然惊世骇俗,但仔细想来,只怕还是有几分道理。”杨凌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些,但听方旭赞佩杨涟,心中对他敌意大消。他仍在忧虑苍南之事,于是问道:“那这么说来,龙远江所得金银并非是严松给魏忠贤的?在下愚昧,还请方前辈指点一条明路。”

    “我没什么可以指点你的,就奉劝三位,不必去管严松、魏忠贤以及龙远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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