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火辣辣的感觉-《掐头去尾不留中间》
马旺来仰躺在单人床上,把装花生米的塑料袋摊开在伸手能够抓到的地方,扭开盖子,吃两粒花生米喝一口酒,火辣辣的感觉一直从嗓子眼流到胃底,整个人都渐渐地暖和起来。喝到头晕眼花后,他就放下酒瓶眯会儿,桌上放着一个大罐头瓶,里面是接来的自来水,喝了酒容易口渴,放近点便于随手拿到。睡着了,有时候会被梦里赵天华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吓醒,睁开眼却怎么也想不起梦里边那烧着了天空的大火的颜色,可是那种炙热的烧烤的感觉却是无比真实的,真实的就像自己就在那火海中。他一直没有梦到儿子,这让他更加的痛苦,甚至他已经有些记不起儿子的音容相貌,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几年前,赵天华总是怀孕后却坐不住胎,他们去北京大医院看病,在门口一个算卦的老头拉住他们,给他们算了一卦,说他们命中是有儿子的,只不过这辈子恐怕指望不上这个儿子。如今也算是应验了,这个儿子从出生就没有让他省心过,被烧得就像一段木炭,当然就是指望不上了。
今天马旺来喝掉多半瓶牛二还没有一点的睡意,他摸摸索索的掏出口袋里的一把领钱,一张张的数了几遍,大概有将近三百块钱。他开始有些糊涂,这几天自己的消费有点高,几百块钱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找份工作,至少能有养活自己的收入来源。想到这里,他晃晃悠悠的想要站起来,可是挣扎了几下,却发觉腿脚有些不听使唤,低头一看,吓得他惊叫一声却又像电影中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在脚底下,一个黑乎乎的烧的像焦炭一样的孩子伸着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一条腿,仰着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盯着他,嘟起的嘴唇也是焦黑,整个嘴巴就是一个黑乎乎的洞,似乎从里面还在飘出淡淡的青烟。孩子嘴巴一动一动的,马旺来居然能够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爸爸,爸爸,我要喝水!爸爸,爸爸,我要喝水!”
马旺来本能的伸脚去踹,却在“爸爸,爸爸”的喊声里停滞下来,他仔细的端详着这个孩子,还没有看清模样,那嘴里飘出的烟突然就变浓了,成为一股黑乎乎的飞灰,孩子的手臂抱得更紧,就像一道绑腿绳在不停地收缩,那种重重的束缚感顺着腿脚一直蔓延上来,胸口就像压着一块重石,说什么也喘不上气。马旺来张大了嘴,想要呼喊放手,却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依靠不停地吞咽吐沫来缓解,可是随着吞咽,却看到那些扬起的飞灰聚成一拢朝着自己的嗓子眼飞进来,连忙的闭了嘴,抬头却看到身前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像是刚刚从烟筒里爬出来,露出一口黑灿灿的牙齿,不知道是在怒还是在笑,一双手向前伸出来,像是要去掐他的脖子。他真的慌了,飞起一脚就朝着面前的女人踹过去,可是抬起的脚上还挂着自己的儿子,他便不得已又放下。对面的女人呜呜的发出凄惨的哭声,叫喊着:“老公,我想你了!老公,我想你了!老公我想你了!”
马旺来刚张嘴要说话,那些飞灰便涌进嘴里,直接黏在嗓子眼上,居然还带着刚出炉的温度,烫的喉咙里像含着一个烧红的煤球。对面女人的手眼看就伸到他的面前,看那姿势又似乎不是要掐死他,而是在他的脸上轻轻地触碰一下,像焦炭一样的手指便节节断落在地上。女人接着用那叫魂一样的声音喊着:“老公,你快来陪陪我们吧!老公,我想你了!老公,你快来陪陪我吧!?????”
马旺来猛地睁开眼,扬起的手臂把酒瓶碰倒,在地上摔得粉碎,一股浓浓的酒味扬起,这又是一个噩梦。他感觉口干舌燥,伸手又摸到大水瓶子猛灌了两口,才觉得有些舒服。做这样的噩梦,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懊恼自己还没能够替他们娘两个报仇伸冤。
第二天,他出去在县城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在一个盖民房的小施工队里找到活,一天一百多钱的工钱,而且还是每天下班的时候现结现清,虽然不会长远,可却正是马旺来想要的。现在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手上能够有几百块的现金就是最大的幸福。在施工队干了半个月的活,他也没有和这些人多说过几句话,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干活实在就是不好相处,在他面前碰了两次壁后也就没人再招惹他。这半个月,他给刑警队打了四次电话,得到的答复都是他们在努力的追捕嫌疑人,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开始的时候,他设身处地的替警察们着想,觉得在茫茫的人海中去找这么两个人渣确实有些难度,但是到了后来却又觉得他们不过是在敷衍了事,根本就是在糊弄自己。
从小施工队一共挣了两千多块钱,也足够他节衣缩食的生活一阵子,他便歇下来,开始琢磨着怎样自己来追查杀人的凶手。在反复思量之后,他想到那天在超市残骸附近看到的那个小子,于是便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后去蹲守在那附近。因为附近的人都认识自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敢靠的太近,只能是在街口远远地观望。等了两天,也没有见那群小混混的身影,他并不气馁,觉得自己这个突破口没有问题。又等了两天,那群小混混又耀武扬威的出现在街边,围着伫立在一片废墟中的唯一一家住户转了一圈,偷偷摸摸的往里面丢了两块砖头。这一家人已经搬走,不过肖三也没敢给他拆动一块砖,据说人家是有背景的人物,县里特别交代过,要处理好这件事。
马旺来慢慢的溜达过来,仔细看看这群小子们坐的两辆车,记住了车牌号,又退回到街口。在这个地方动手并不明智,就算是他并不惧怕这群小子,可是自己的动作却容易打草惊蛇,他在等那个小子落了单,再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混混们在这片转悠了半个多小时,又分别上了两辆车,掉过头扬长而去。马旺来顺着车走的方向跟下去,他并不急,这个县城一共才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几百辆车,他就算是一条胡同一条胡同的查找,也早晚能够摸清他们的落脚点和老窝。现在他的头脑特别清醒,这些天他已经把酒和烟彻底的戒掉,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保持一颗灵敏的大脑用来思考,还有就是能省下两个生活费,为这段猎凶有更充裕的经费。
在县城中摸索了四天之后,马旺来对这个叫杭天的小子的行踪已基本摸透。也许是老天有眼,终于在一天的凌晨一点多钟,让马旺来在这小子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把他截住。三拳两脚把他放倒之后,那小子马上就露出怯懦的本质,乖乖的跟着马旺来钻进一条昏黑僻静的小巷。不等马旺来多问什么,这小子就把自己知道的内幕如实的交代出来,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正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的在街面上活动。马旺来反反复复的引导,问了一堆问题,这小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惜一点有用的价值都没有。当问起来另外几个人的行踪时,那小子才说自从着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自己也是因为找不到他们,才投靠了现在的大哥,不过从现在大哥的嘴里听说最近有人看到过他们的身影。
马旺来垂头丧气,却又对如何处置这个杭天有些苦恼,就这样放过他,有些不甘心。可是若是伤害了他,恐怕自己的报仇之路也就到此也终结了,很有可能自己也要成为逃犯。
那小子也算机灵,一看马旺来情绪不稳,立马就改口说自己再也不跟这帮人混了,保证不把今晚上的事说出去,从此之后自己如何改邪归正,如何如何的,以换取马旺来的同情。马旺来冷冷的看了他足有五分钟,才淡淡的说:“我现在就是光棍一条,你也知道我在找什么,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这些你都明白吧!”
那小子吓得连连点头,马旺来冷冷的对他说:“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能办到吗?”那小子又是一连串的点头,说:“您放心,明天我就出去打工,在您找到他们之前我一天也不会回来。如果您再看到我的影子在县城里出现,就随便你怎么处置。”
马旺来哼了一声,转身慢腾腾朝前走去,却小心的留神着身后的动静,防止那小子在背后下黑手。转出胡同后,他迅速地隐身在黑暗中,静静地等了十几分钟,没有发现那小子跟来才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