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旺来听得明白，也知道这个老实巴交的房东说的是实话，可是一个超市要搬家，要找个合适的地方也没有那么容易。对面的门脸房去问过，哪里的房租是这里的三倍，肯定是承受不起，可是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马旺来硬着头皮对房东说，自己当初虽然房租只是交了一年的，可是合同写的明明白白是三年，不能就这样说拆迁就拆迁，说不租就让搬家，这到了什么地方也说不过去。房东一脸苦楚的絮叨，这也不是他能够做主的，拆迁的人三番两次上门，一个个都是平整的板寸，脖子上挂着大链子，手上脖子上又纹龙又纹虎的，他们惹不起。马旺来上了劲，说了几句硬话，勉强的把他打发走。

    在正月的最后一天早晨，顾老板和顾大嫂差点动了菜刀，隔壁的水暖店已经关了七八天，马旺来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主要是身边也找不到一个聪明人商量商量对策，赵天华倒是一天在身边形影不离，可是对这事的看法太肤浅，根本给他提供不了什么建设性的建议。要说面对这种事，还是要有顾大嫂这样做了多年生意的老手来开导，一点就能指到关节上，可惜她在住院，他也不敢在赵天华的眼皮底下贸然的去探望，再说那边还有个顾大哥瞪着通红的大眼珠子在等着捉奸，他可是不敢自投罗网。

    顾大嫂偷情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传说是她趁着顾老板出门，晚上偷偷地溜出去和别的男人睡觉，早晨再回来开店，可偏不巧的是这次顾老板从外地半夜里赶回来，进了家门却发现屋里空荡荡的没有顾大嫂半个人影，便着了急，四处寻找，忙乎了多半夜，就差去派出所报警，结果早晨时候，顾大嫂坐着一个男人的车又偷偷溜回来，刚进家门就被顾老板抓个正着。

    接下来的情景马旺来看的清清楚楚，也是吓得胆战心惊。那天早晨，赵天华依旧是早早的起来，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马旺来也已经醒了，窝在暖和的被窝里逗着儿子。马奔腾睁着一双小眼珠子，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张着肉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耳朵，叽里呱啦的说着一堆听不太明白的话，其乐融融。在外面忙乎了一阵的赵天华带着一身的风尘和寒风进屋叫他起床，去帮着把超市的柜台挪动一下，说是怀疑里面有耗子。这可是大事情，超市中卖的主要都是吃食，一旦有了老鼠，再让顾客看到，那可就离关张不远了。马旺来匆匆忙忙的穿衣服起来，把成排的货架移开，地下除去有点尘土，没有老鼠屎和爪印之类的痕迹，他才长长的出口气。

    这时候忽然听超市外面传来顾大嫂的一声惊呼，他不由两步赶到门口，却被戳在门口的赵天华一把推回屋里面，低声地问：“你干嘛？”他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外面响起顾老板低低的怒吼声：“你个不要脸的女人，我让你去偷，让你去偷！”接下来就是噼里啪啦的几声抽打，似乎顾老板真的动了手。

    赵天华躲在棉门帘后面偷偷地朝外瞄着，马旺来也凑过来，透过缝隙恰好看到顾老板大嘴巴子扇在顾大嫂的脸上，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着她的头发。顾大嫂似乎被打蒙了，居然连嚎叫也忘记了，就像一只死鸡似的被个子不高溜圆滚肥的顾老板抓着。顾老板一松手，她就向后跌坐在地上，头发披散开，发出一声闷哼，等了有三五秒钟，她才恢复了元气，在地上打着滚，嚎啕大哭。顾老板叉着腰，退到水暖店门口，怒声呵斥道：“你还有脸哭，赶紧给我滚进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顾大嫂在地上滚了几下，忽然就蹿起来，像一只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扑上去，一把抓到顾老板的脸上，立马就有两道血淋淋的印记留下。顾老板一手推开她，抬脚蹬在顾大嫂的小腹上，她一溜后退，豁然跌倒在地，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停留，而是翻身一滚站了起来，又朝着顾老板冲过去。顾老板一只手捂着肥乎乎的脸蛋0子，一只手指着顾大嫂骂道：“你个骚货还敢还手，今天我要是不打折了你的腿，我就不姓这个顾了，你来啊，来啊！”说着话，他牢牢的抓住门框，一只脚微微的抬起来，准备随时起踹。

    马旺来轻声的问身边的赵天华说：“我们是不是得过去拉架，真的动手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赵天华冷声的哼道：“你倒是还真的爱管闲事，人家两口子吵架拌嘴你着什么急？现在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你过去了能够劝得开吗？要不你去吧，我不拦着。”她说着话，真的闪开身，把棉门帘扯开了。马旺来慌忙的一把又扯回门帘遮住，朝外探头望望，低声地说：“要不就再等等，反正现在街上也没有人，没人围观，估计也闹不到哪去！”

    说话间，不知怎么的顾大嫂就把顾老板那只抬起来跃跃欲试的脚抱住，夹在怀来，用吃奶的劲朝外拉扯。顾老板一只手扒着门框，伸另一只手又去抓她的头发，无奈他圆鼓鼓的肚子挺在那里，短小的胳膊显得稍有不及。顾大嫂拉扯不动顾老板，猛然就把那条腿往上一抬，顾老板一声惨叫被掀翻在地上，倒地的他腿脚一蹬，顾大嫂又被踹出去，瘫倒在地上。

    这时候，赵天华才不紧不慢的从门帘后转出来，紧走几步到了顾大嫂的身边，一把架住她的胳膊，大声的问：“嫂子，这大清早的你们两口子这是演的什么戏。来，快点起来！”说着话就要把顾大嫂架起来，顾大嫂顺着劲刚一起身，就跟着一声惨惨的呼叫，赵天华连忙低头问：“怎么了？”顾大嫂一身雪白的皮草沾满了粘土，粘成一缕一缕的就像无主的野狗刚从杂草丛中钻出来，她双手紧紧地捂着胸侧，也顾不上哭叫，嘶哑着嗓子说：“我的肋骨好像折了！”

    赵天华一惊，连忙朝奔顾老板跑去的马旺来喊道：“旺来，快来看看，嫂子说是她肋骨断了，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吧！”马旺来刚要转身过来，顾老板在门口哼哼着道：“别管她，她怎么不去死啊！来，帮把手，先把我拉起来！”

    顾大嫂捂着肋叉子，顾不得疼痛扭头朝顾老板吐了口口水，恶毒的叫骂起来，语言之恶毒白白辜负了她这张细嫩的脸皮，赵天华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主动和她开战，否则就单单这张嘴她已经甘拜下风。顾老板在马旺来的帮助下站起来，刚才的一觉摔得不轻，似乎是胯骨受了伤，一只脚有些吃力不稳。他扶着门框甩了两下，感觉好些，才慢腾腾的朝外走，马旺来以为他要去开车送顾大嫂去医院，也就没注意，却不料这顾老板挪动到了顾大嫂的身边，突然就抬脚朝着她的脸踹过去。按说她没有躲闪的机会，可是有赵天华在身边，看到他抬脚便本能的朝边上一扯顾大嫂的肩膀，自己也跌个屁蹲坐在地上，而顾老板的皮鞋则结结实实的踹在顾大嫂的胸窝子里。顾大嫂则再次抓住他的脚腕，拼着命的朝前一扯，险些让顾老板的两条小短腿来个标准一字马，顾老板惨叫着跌坐在一边，抱着裆鬼哭狼嚎，更加可悲的是他的摔倒险些砸到赵天华，赵天华狼狈不堪的逃到一边。这两口子的凶残也让她一时之间呆傻下来。

    马旺来和赵天华四目相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顾大嫂还死死地搂着顾老板的一只脚脖子，皮鞋已经掉落在一边，她像癞蛤蟆似的张大着嘴，却没有一点声音。赵天华最先发现她的情景有些不对，拉扯着马旺来喊道：“你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说完转过身，一只手在顾大嫂眼前晃晃，她那瞪大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她连声的呼喊：“嫂子，嫂子！”顾大嫂还是没有回音。

    马旺来也发觉不对，匆忙的在口袋里扣出手机，朝赵天华喊道：“赶紧把她放平了，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医院的电话是多少？”赵天华手忙脚乱的把顾老板的大腿从顾大嫂怀里掰出来，把她慢慢的放平，悄悄地伸手在她鼻子下面试了试，也没有感觉出到底是不是还有呼吸。她焦急的站起身说：“我怎么知道医院的电话，不行你就拨110吧，他们不是说什么都管吗？实在不行你就查查114，问问120的电话是多少！”

    顾老板从地上爬起来，凑到顾大嫂的身边，伸手在她脖子上摸摸了，丢下一句“还热乎着呢！”便转身托着一条伤腿朝屋里走去。马旺来朝赵天华说：“用不用把她先搬到屋里去，谁知道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在这里躺着，就是没病也得冻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