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闺女，这次只能是由赵天华带头，抱着纸，攥着香，伴在车马左右，跟在一干女眷后面的是马年来领头的男眷们。这时候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了。虽然从家门口一直走就能到村口坑边，可是偏偏又不这样走，特意的兜个圈子，从村中心的大道上走一走。

    走一段，前面的车马就停一停，吹鼓手就要卖一把力气，看热闹的人里难免有好逗的，还能起着哄点个段子。绕回到村口，赵天华代替闺女把车马整理一番，又把土地庙儿里的烧纸和那块土疙瘩请上车，然后一干人等转到车马前面磕头祭拜。祭拜罢了，有执事人用破菜刀把纸马四条腿之间的横档剁断，赵天华用手里的香火把马0眼戳瞎，引起火苗，车马被付之一炬。在这时候本应有一阵天崩地裂，昏天黑地，天塌地陷的哭声，可是马家没有闺女，便少了这个表演，看热闹的人有些扫兴，纷纷的散了。亲戚朋友们等火烧起来，一边后退，一边朝回走了，这时候执事人喊着要这些穿孝的人要原路返回。有的人便一把抓下头顶上的孝，顺着道路直接回了院，只有马年来他们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垂着头原路返回了。

    烧车马的刚回来，正席就开始了，人们纷纷自己找好位子，这个时候没有过多的谦让，因为饭后还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马旺来带着马年来匆匆的到屋里屋外的各桌上转了一圈，大部分的亲戚都不认识马年来，他也认不出他们。马家兄弟、赵天华和老舅一家人要在棺材前面站着吃一桌离散席，灵前的供桌上也早已经换了一桌老舅何大树送来的八碟子八碗的供席，这是给老太太在路上吃的，一会儿要由马年来抱着纸罐子，由所有的亲属用左手装进去。

    吃完了午饭，人们可以稍微的歇歇，在一点半后，吹鼓手敲响召集鼓，拉了一挂鞭炮，把人们集中起来后，所有人都到灵前祭拜。殡葬一条龙的人开始拆除灵棚，为棺材出院做准备，所有戴孝亲属都到院子外面的街上跪下等候。现在的灵车也变得简便，四五个小伙子推进院里，摆好位置，灵车上支起一个三脚架，挂着导链，把棺材用几根大绳固定，直接吊到灵车上，入了槽，用销棍固定好，又由几个人推拉出院子，直接挂在停在街上的拖拉机后面。马年来摔了火盆里的瓦，执事的把何香草枕过的枕头在火盆中烧了，灵车便上路。依旧要兜个圈子从村中心的大路上过，这次出鼓手更加卖力，自动的在每一个岔路口停一站，吹唱两首，一直到出了村子。出村后，从灵车上甩下两条大绳，马家兄弟俩个一人一条，象征性的跟着拖拉机一起拉着灵车朝坟地里去。

    坟坑早晨才开始挖，已经挖好，几个干活的人每人二百元和一条香烟，现在拿着铁锹和镐躲得远远的，准备一会儿还要填土。棺材也是用导链吊着，从灵车中间的空档里徐徐的放下去，摆布方正后，又是一次祭拜与烧纸。填土的人过来，问清楚后开始回填，马年来按照事先的吩咐把一直扛在肩头上的白纸幡一折两段，一段丢进土坑中，一段等着填完土后有人会插在坟头上。折了幡，他便不能再回头再说话，一步步的顺着来时的路往家走。

    自从回到家里，他都没有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此时一个人默默地走在田间路上，他突然想要嚎啕大哭，强忍着，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落。母亲就这样埋进黄土中，再回到家中，再也没有那个嘘寒问暖的老妈，再也没有那个不管你吃没吃饱都要张罗着去做饭的老妈，再也没有那个可以牵挂的人??????

    快到村口，马旺来才追上来，递给他一把卫生纸说：“别哭了，先去看看爸爸怎么样吧！刚才隔壁小子跑过去告诉我，爸晕过去了，幸亏身边有人喂了速效救心丸才缓过来。”马年来听后，顾不得悲伤与疲惫，与马旺来一起加快脚步朝家里赶。

    院子里一片狼藉，乡村厨房桌椅装车，收拾停当，等着结账。大部分的亲戚不再回来直接回家了，只有老舅一家子还在里屋陪着马解放。马解放斜斜的躺在炕头上，紧闭着双眼，在轻轻地抽泣。舅妈抱着马奔腾，一边在地上转着圈，一边嘱咐兄弟两个要照看好马解放，别让他再有什么意外。

    人们都走了，天色也透出一丝暗色，马旺来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办，那就要谢谢帮忙的这些人，尤其是总理二大爷。急忙的拨出电话，借了辆本村的破面包车又联络到这两天热心帮忙的人，一起去镇上的饭馆里。马年来以照顾马解放为由没有同去，自己找了把笤帚开始一下一下的清理里外屋子。何香草的被褥和部分穿过的衣物都被丢出去，烧了一部分，大部分被隔壁村的傻子偷偷地背走了。

    夜里十一点来钟马旺来才回来，喝的有点多，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便回自己屋里睡觉。马年来看看身边的马解放呼吸平稳，便也踏实的躺下，再睁眼，外面已是天色大亮，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扫地声。他赶紧起来，却见马解放把大半个院子规制完整，垃圾一堆堆的星罗棋布，等着装车拉出去。

    马年来喊了声爸，马解放回过头，说：“回屋里再去睡会吧！”

    马年来找了把破扫帚跟着打扫，马解放也不多说，弯下腰接着干，不多功夫马旺来也从屋里钻出来，站在门口喊：“哥，你放着吧！等会儿再弄吧，反正上午也没事，一会儿就收拾清了。”紧接着里面传出赵天华的声音，说：“你还等什么一会儿，紧着出去找个车子，把这些都倒到大坑里去吧！你再磨蹭会儿，爸他们都收拾清了！等会你们收拾完了，饭也就差不多了，吃了饭，上午你们爷三个还不一块去镇上的浴池里洗个澡？我也趁功夫就把那屋里面收拾了！赶紧干活去！”

    马旺来被轰出来，从马解放手里接过扫帚，哗啦两下，卷起漫天的尘土，又被马解放接过去说：“你是用这个车子拉，还是去借个三马，这点东西有三两趟也就拉清了！”马旺来嘟囔着说：“谁们家这么早能起来，算了，还是用手推车推吧，我去找个挡板，这样能多装些！”

    爷儿三个忙乎一早晨彻底把院子清理干净，赵天华把剩菜都倒进垃圾中，马解放也没有吭声。赵天华熬了一锅粥，又把一些没有炒的剩菜挑拣着炒了两个，一家子人默默地围坐着。马解放只喝了半碗粥就要上炕躺着，赵天华说要给他收拾收拾，直接被拒绝了。马年来想要过去再劝劝，被马旺来拦住。

    上午兄弟两个一起去浴池洗了澡，马旺来这才问他什么时候回武汉。马年来说自己想三天圆了坟带着马解放一起走，马旺来告诉他这不可能，马解放指定不会跟他一起走的，他已经想过了，县城超市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过几天他把后院里收拾收拾再盖上两间房子，就让马解放跟着一起过去住，平常帮着赵天华打理打理超市，有个营生干着，兴许能够让他缓解一下。

    马旺来还说，这次一共花了一万八千块钱，兄弟两个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这九千块钱等他还钱的时候会一起还上，剩下的两千块钱，等回家后就给他拿出来。马年来摇摇头，表示自己之前说过这次的费用自己会全出，绝不食言，另外剩下的两千也留给马旺来，让他看着给孩子买点东西，这个大侄子转眼都这么大了，自己还没有给他买过什么东西。

    果然，马解放不跟着马年来走，他没有办法，只好单身回到武汉。韩冲已经走了，说是把房子大致收拾过了，所有有用的都打了包，随时可以领着客户去看房。马年来只好硬着头皮给萧敬文打电话，告诉他可以挂网了。

    萧敬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现在楼市有回暖的趋势，价格也会有上调的可能，大概会多卖出个钱。马年来一再的表示感谢，并转告他能够尽快的出手就出手吧。

    和楚海的合作很顺利，第一笔款已经打过来，而且项目在突破x-238后显得出其顺利，只是合同中楚海派遣的五名实习人员还没到位，反而是王伟强频繁的出入武汉院，招引来不少花痴的尖叫和偷偷地啃指甲。马年来仍旧不太喜欢这个同学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显然他就是一个大太阳，总会在不经意间掩饰住大多人的光环。

    刚刚站在实验楼门口，就觉得有只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马年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刚刚从张副院长办公室里出来的王伟强。他闪身躲开，扭头问：“不在我们这里尝尝食堂，这里的饭菜味道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