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7掀起层层波澜-《掐头去尾不留中间》
马年来无助的摇摇头,平复一下被掀起层层波澜的心绪,埋头进资料中。李清远已经给了最后通牒时间,x-238课目必须赶在实验室关闭之前完成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实验,掰着手指算算,也没有几天的时间。根据他对x项目整体的把控,曾在某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摸到x-238课目的命门,却又错过了,于是他在x项目偌大的数据堆中开始苦苦寻觅,当然他有自己寻找的线索和条件,而不像是无头苍蝇。通过分析,有所得,尽管还不是最终答案,但是他觉得这对自己很有启发,他开始计算,一页纸一页纸的算,电脑上的一页计算表中被他填满三分之一。他有些怀念楚海那个现代化的实验室和那帮比较专业的团队,他们有特意为实验室配备的小型计算机组,有专业的程序员,每一个岗位上都有精于此道的专业人员,无疑提高了效率。马年来有一个憧憬,如果这次真的最终与楚海合作成功,那么下一步他就是要在这个项目中建立起楚海的那种明确分工的体系,打造出一个高效率的团队。
李清远再次拜访,要求把实验提前到一周之内,培养皿中的株苗已经部分成熟,他正在安排人进行分离。马年来摇着头连连叫苦,最近几天都没有和胡景润联系,不知道他那边的进展,反正自己的研究不容乐观,怎么看都拿不出一个成熟方案,一切都在设想中。他站起身,活动活动腰身,和李清远又去找胡景润。刚一进门,就看到胡景润驼腰弯背的站在屋子中央,一双手插在跨上滑稽的扭动着屁股。两个人进来,他才小声地说:“岔了气,你们先坐!”
马年来看到他那张因烧伤严重变形的脸面痛苦的扭曲着,脑袋上斑驳的伤疤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丝,这幅形象让人不由得想起西方电影中那些男巫或魔鬼临死前的挣扎。李清远一把扶住胡景润,一只手轻轻地在他后背上抚摸着,关注的问:“要不要去医院,要不然直接叫120吧!”
胡景润在李清远的搀扶下仰面朝天的躺在沙发上,他瘦骨嶙峋的身子蜷曲着,就像一条掉了毛的老狗。李清远给他倒了半杯热水递过来,他浅浅的喝了一口,又闭目养神片刻,才缓缓地开口说:“东西吃的有点不定对,坚持几分钟就过去了,已经习惯了。”
马年来从墙上摘下毛巾先自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递给胡景润说:“你这是什么情况,吓死我了。现在能动了不?先别说没用的,我们两个先跟你去做个检查。这要是我们两个不来,我看你这小身子骨恐怕就得报销了。”
胡景润眯着眼,在沙发上躺着问他们过来什么事,当听说实验还要提前,他不屑的说:“我的意见,没有必要再浪费。现在还没有找到关键点,不管成功与失败都没有意义。不做了!”
李清远抬头看向马年来说:“那就不做了。”
马年来无奈的点点头。
李清远斟酌一番后,轻轻地问:“那实验室还有必要吗,不然就先关闭了吧!”
马年来有些惋惜,他们都明白今天一旦实验室关闭,什么年月能够再次为x项目重启,都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日子。实验室的关闭,也就是x项目再次流产的一个前奏,他们几个月的辛苦努力再次付之东流,劳而无功。
李清远忽然弯下腰看着胡景润问:“胡总对x引入外部投资怎么看?”
胡景润睁开眼睛,怪怪的说:“你要搞联名上书,没有用。连张院都不敢担当的事情,这院里你们还想指望着谁?”
李清远叹息着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能够做通张院的工作,接下来还有院办公会、部里审批、公开招标、谈判,真正投入资金重新运转起来,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胡景润坚持不去医院,马年来和李清远只好退出来,叮嘱他一旦有不适赶紧叫人——毕竟他这个人有些古怪,项目中甚少有人愿意跟他接触,这个屋子更是几天未必会有人光顾。出了门,李清远准备上楼,走了两级又退回来,跟着马年来回屋,在沙发上坐下,单刀直入的说:“要说服张院,我有办法。”
马年来欣喜若狂的追问怎么回事,李清远平淡的说,在这院里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说服倔驴一样的张副院长,那么这个人就是刚刚躺在沙发上其貌不扬的胡景润。马年来被“其貌不扬”这几个字一下子逗笑了,他嘿嘿的笑着,等着李清远的解释,结果李清远却话锋一转接着说:“张院找我谈的时候,我已经表明态度,我的责任就只在实验室,为项目的大大小小的课目做准备,做得精确是我的责任,至于项目的资金与合作什么的,我不关心,也关心不过来。张院问我是不是你在主张合作的事,我就实话实说——以我对张院这么多年的了解,我知道他没有坏心。”
“为什么胡景润能够说服张院,能给我讲讲吗?还有就是我一直都存在一个疑问,就是你说的老0胡的这个其貌不扬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当中有不少的故事,可是看你们一个个都讳莫如深的模样,我也不好去八卦,今天你说到了这里,就给我讲讲呗?”
李清远平淡的说:“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次事故,至于事故的具体原因过程什么的,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反正老0胡是一付钢牙铁齿,对所有与事故有关的事对内对外只字不提,态度坚决,比当年的地下党人毫不逊色。如果你真的感兴趣,可是找机会亲自去问他,兴许你能有机会揭开谜底,成为另一个传奇人物。”
“算了吧!你还是具体说说说服张院的办法吧!”
“其实主要是因为你来院里比较晚,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间的渊源。也是院里的另一段传奇,当年武汉院还是个地方研究所,这里的机关食堂里有个老0胡,偏远农村人,一直在食堂做饭,没什么文化。那时候院里有个在文0革中遭受迫害的老知识分子姓左,被搞得妻离子散,如今政策恢复后也只落下一个孤家寡人,平常爱好喝个小酒,一日三餐在食堂里随便找补点过活,自然和憨厚老实的老0胡就熟识了。老0胡的妻儿都跟他住在食堂后面的一间窝棚里,那时候小孩子才三两岁,刚会跑着玩,老左看见了格外的喜爱,就着喝酒的时候就教孩子识文断字,却没想到这孩子聪明绝顶,只要是老左头天教过的字,第二天孩子就能自己默写出来。老左也是较劲的主儿,因为经受了文0革的冲击,性情多少有些变化,他就和孩子较上劲,教一个会了,第二天就教两个,一来二去,别的孩子要五六年才能学会的汉字,这孩子用了小半年就全掌握了。小小的年纪已经能够捧着一本厚厚的破书,读的朗朗上口,老左还是不服气,硬是不知从哪里淘来全套的小学课本,凭着自己的兴趣,一天三课两课的教导,这孩子也真的争气,到了七八岁该上学的年龄,却已经把初中的课程学完了。老0胡再想送孩子去城里学校读书,这孩子死活不去。老左看在眼里,喜欢在心理,自己托人去城里学校找关系,打算给孩子找个学校,可是哪个学校的高中部会收个七八岁的小孩,转了一圈没办法。老0胡虽然自己不识几个字,可是大道理明白——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个天才,可是要就这样散养着,恐怕过不了几年,就像《伤仲永》里似的天才变了庸才,便揪着老左不放,让他想办法。”
“老左也是半个神经半个神仙的人物,居然满口答应下来,跟老0胡说,放心吧!从今天开始,你儿子就是武汉所里的半个研究员,我给你哄孩子,他帮我搞科研,我不收保育费,你儿子也不拿工资。就这样,老左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个捧着书本的小跟屁虫。这孩子看的什么书,除了高中课本,就是所里的各种内部资料和论文、成果汇编。天长日久了,总是这么晃悠,成了一道风景线,有好事的人就三番两次的去所长那里打小报告,说老左为了占食堂的便宜,整天小酒不断醉醺醺的帮着老0胡哄孩子。开始所长不以为然,可是说的人多了,他也觉得有些不妥,尤其是碰到两次这孩子随手从科室中拿资料也没人制止,他觉得这事自己要管一管。所长在一天下班后,溜溜达达的就钻进老0胡的窝棚,里面老0胡两口正在忙乎家务,老左大模大样的坐在方桌边上,就着一把花生米自斟自饮,那孩子踩着凳子趴在桌上拿着一根铅笔在一沓子纸上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