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4人呢-《掐头去尾不留中间》

    赵天华本能的朝着大门追过去,果然铁门扯开一道缝,门扇还在微微的晃动,门外的街上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赵天华看了两眼,拎着车锁退回来,这才指着站在台阶上的马旺来吼道:“人呢?”

    马旺来已经打开院子里的灯,只穿了一条内裤赤脚站在台阶上,冷眼望着张牙舞爪的赵天华。

    “我问你,刚才跑出去的是谁?”赵天华径直朝他走过去,车锁紧紧地握在掌心里,马旺来觉得迎面一股杀气袭来,他本能的让开身子,问:“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这大半夜的你过来干什么?”

    赵天华一把推开他,钻进屋里,灯光下,床上一片凌乱,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赵天华草草的梭巡一遍,转身出了门,用车锁指着马旺来的鼻子问:“说,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马旺来一言不发的斜靠着门框,到了现在还在心有余悸,如果不是马解放那一嗓子喊得及时,今天很有可能就被赵天华捉奸在床。其实一切都是这么的赶巧,如果赵天华再晚来二十分钟,那么就凭他睡着了跟猪似的,后果不堪设想。这也不过他刚刚从顾大嫂身上下来,就听到卷帘门有动静,接着就是玻璃破碎声,他以为来了贼,摸着黑在屋里翻找应手的家伙,而顾大嫂则还跟个僵尸似的躺在床上。马解放的一声吼,把顾大嫂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失措的窜起来,抓着衣服就往外跑。

    赵天华咬牙切齿的立在院子中央,凶神恶煞般的盯着马旺来,气的已然说不出话来。马解放躲在超市门后面踌躇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转身离开,可是又怕这两口子吵起来有个闪失,看刚才赵天华的举动,让他都感到心里发颤。儿子也是不争气,办出如此理亏的事情,让他也没有颜面面对这个儿媳妇,走还是不走,都让人纠结,只有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安静的守着,观察事态的发展再做定夺。

    马年来再次向胡景润和李清远提出关于在项目中引入外部资金的想法,胡景润的反应平淡,只是冷哈哈的丢出一句:“你这是自己找死!”便埋头在一堆资料中再也不吭气;李清远紧锁眉头,在经过不少于一分钟的沉默之后,才语重心长的问这是谁给马年来出的馊主意,不但现在马年来不能够提出这种想法,就是武汉院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再提这个事,谁提谁倒霉。

    马年来有些不服气,考虑着自己这个合作方案已经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项目整体出售方案,这种借鸡生蛋的融资方式在全国和全球的各个科研院所中比比皆是,就算是武汉院中也有若干的项目在这样操作,为什么就单单这个已经解密的x项目不可以呢?之前如果说项目整体出售方案他坚持反对,也只是因为价值被严重低估,是对国有资产不负责任的抛售,是对武汉院的严重损害。

    马年来独自一人呆坐在办公桌后,电脑中打开着一份合作策划,这是严晓玲早晨上班后偷偷塞给他的一份电子文档,是几个实习生从网上搜集整理后的版本——虽然他们也持有坚决的反对态度,可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他的身边,替他分忧解愁。这份策划写的有些简单,但是大致的骨架已经有了,具体的血肉当然还要通过分析再来补充。马年来犹豫的是要不要打印出来一份先给张副院长报送过去,探探他的口风。

    十一点钟,马年来早早的到食堂去吃了点饭,空荡荡的食堂中大部分都是他们项目的人,团坐在一角,每个人的脸上都镌刻着一份凝重。在项目资金遇到困难的关头,项目研究也同样遭遇瓶颈,一个x-238课目成为拦路虎。一个月之内三次实验得到三个不同的结果,一堆数据就像孔雀开屏一样五彩缤纷,没有任何的规律性,散布在正反两个无穷象限之间,比电脑列出的随机数还要随机,整个项目组都是一团雾水。今天经过一周多的精心准备,将第四次全面进行测试,本来马年来有亲自上台操控的想法,但李清远表示出坚定的信念,马年来又不好打击他的这种情绪,只好与全项目组一起在巨大的高清监控屏后面全程监控。

    张副院长众星捧月般的坐在中央的沙发上,鼻梁上夹着金丝眼镜,手里端着一只保温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就像一尊石像般凝重。胡景润难得上楼,坐在张副院长身边,耳朵上夹着一根铅笔,手里抓着一个硬质文件夹,就像一个装修的老木匠。在张副院长的另一侧本来有马年来的座位,可是在实验开始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坐不住了,一个人跑到实验室的监测窗前,趴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透过一指厚的钢化玻璃聚精会神的盯着里面忙碌的身影。

    所有程序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马年来的担心却越发的沉重,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只有在数据出炉的一刻才能得知,这也是他不愿坐在实验室外的原因之一。如果是在台上,很多时候,他就能够凭着经验或者感觉,在显示器报送最终数据之前的哪一刹那猜中结果,结论就变得无关紧要,那一瞬间的成就感能够让兴奋度飞上天。可是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堆白色的人在各种瓶瓶罐罐,电子设备仪器间穿梭,因为是三级防护,所有人都套在白色的防护服中,除去几个标志区分身份,大致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

    五个小时后,监测室中人去屋空,只剩下马年来他们三个蜷缩在沙发里。录像反复看了三遍,没有发现实验中的误操作,得到的数据拿在胡景润的手上,像一团乱麻。李清远有些茫然,所有的程序都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之前他也曾经想过,也许是试验程序设计存在瑕疵,可是这次经过改进后,结果依然不是乐观,那么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理论组的指导根源存在问题,如果是这样,那又意味着什么呢?这是所有人最不愿面对的情况。

    马年来抬头看着两人,低声地问:“还有没有必要再来一次?”

    李清远也看着胡景润,他对这次的数据已经相面许久,终究恋恋不舍的丢下,咬着铅笔头缓缓的说:“只有找到根源,才能解决问题。”李清远长出一口气,转过脸面对马年来说:“我已经通知实验室暂时先关闭两个辅助实验室和一个培养室,主实验室还能坚持一个月左右,如果经费还批拨不下来,下个月咱们就只剩下空屋子了。”

    马年来问:“张院什么态度?”

    李清远说:“他已经尽力了,我们之前的许多素材都是从别的项目借来的,现在别的项目防我们比防贼还厉害。”

    马年来追问道:“那你说的主实验室还能坚持一个月什么意思?我们连让实验室维持下去的资金都没有了?”

    李清远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这个实验室就是台烧钱的机器,一天下来没有两三万块钱都别想喂饱它。现在所有培养室的东西都要移过来,所有无关紧要的实验都先暂停掉,我只能保证在这一个月内随时可以开始x-238项目的一次实验。”

    马年来心烦意乱,如果不能快速解决资金问题,恐怕他也没有心思在科研上尽力。他随着人群一同走出来,再加班也没有意义,何况这些天加班也足够多了,需要回家好好地洗洗涮涮休整一下,整理整理思路。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x项目真正面临的绝对不是一二百万的经费缺口,在后面还需要烧多少钱有时候他都不敢深想——往往在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楚海实验室的土豪,他们像流水线一样24小时连班倒,各种实验总有两三组人在同时进行,这就是在烧钱啊!

    想要睡,却睡不着,终究还是熬到夜半等着韩冲上了线。他把心中的苦恼与烦闷倾泻0出来,他不想说,却也说了,说完后有点后悔,本来韩冲为自己的公司就够心烦的,他不想再给她增加半点不快乐,可是今晚却像着了魔似的管不住自己的嘴。韩冲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总是在他欲言又止的时候及时搭茬,让他把话继续下去,她在厨房自己忙碌着晚餐——为了节约成本,她的公寓也成了她的公司的办事处,白天里几个职员挤在一起办公,晚上他们各自回去,这里便成为她安歇的地方。她的晚餐比较简单,几片干巴巴的面包,一杯牛奶,有时候会有两片熏肉和一堆菜叶子。网速受限,视频总是一卡一卡的,画面里的韩冲有些模糊,不过却不影响他们之间的谈话,究其原因就是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