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居幽夜-《两生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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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来暑往,又到了一年夏末。江蓠栖居的山头没有名字,就暂且叫它“半月丘”吧。

    半月丘上此刻还是嘉树葱茏,蝉鸣花躁的季节。

    半月丘上的山月居,地方五丈,中间确无一个隔间。风从南门吹入,往往一贯到底,撩动得珠帘琤瑽作响。一下两下,好像□□拨动着匣中珠饰,让人更觉得百无聊赖。

    小楼正中侧卧着一名女子,她闭目小憩,曲眉丰颊,浓黑的睫毛投下两簇扇形的阴影,腮上透出诱人的蜜桃色,说不尽的青春娇艳。此人正是杜蘅。

    见好友酣睡,江蓠示意几步开外猛力翻书的男子把动作放轻些,然后拾起案上一把团扇,玉腕轻摇,为杜蘅驱走暑热。

    男子好似故意一般,抖了抖手里的小册子弄出些声响,以示自己绝不会轻易遵从江蓠的指示。接着振袖起身,大步流星而又悄无声息地走出屋去。江蓠知他嘴硬心软,心中一笑。

    该男子道号重岩,他的辈分比江、杜都低,只是因为年龄相仿,二人也没有逼迫他管自己叫一声“师叔”。

    重岩在玉浮派弟子中真算一个异类,他衣饰华贵,周身散播的香气也非来自修行所用的芳草,而是在蜀中最有名的铺子里以重金购得的香料。更有传闻说他曾下山狎妓为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若非面相文弱清秀,恐怕谁见了他都会觉得这是个面目可憎的纨绔子弟。

    不过,虽然举止乖谬,但除了平时拌嘴斗气、且对自己的浪荡事迹直言不讳之外,实际上重岩对她们姐妹几人并没有半点逾矩。比如他从不孤身来找江蓠,也很少在此滞留到黄昏之后。

    同样必须在日落之前离去的还有杜蘅。近年来修道界跟朝廷走得越来越近,同门弟子之中有人纠集了一个小团体,每月数次夜谈朝事,好学的杜蘅几乎期期赴会。今日又逢夜谈之期,眼看暮色将沉,江蓠一手把盛着酥炸馅饼的盘子端到杜蘅鼻尖,一手推推她的肩膀,说道:“快起来,吃两个饼就得走了。”

    杜蘅迷迷糊糊地醒转,看到霞辉透过西窗把屋子里映得通红,吓了一跳,问:“什么时辰了?”

    江蓠不由分说地抓起一个酥饼塞进杜蘅口中,回答:“戌时一刻,你没睡多久。”

    杜蘅这才回过神来,鼓着腮帮子问:“臭虫呢?他回去温习经卷啦?”

    江蓠也满口酥饼,说话含混不清:“不不不,他好像打算去参加你们谈论朝政的小聚会。”

    杜蘅:“唉,明天都要考试了,他还有这个闲心!整天一副‘老子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是受不了。”

    江蓠:“他啊,肯定背着我们偷偷学习。”

    杜蘅狠狠点头表示赞同。

    两个馅饼下肚,杜蘅掸掸衣服上的碎末起身要走,但又有些不死心地问了江蓠一句:“江蓠,你跟我一起去呗?”

    江蓠毫不犹豫地回绝:“我不去。”

    “你又要练功?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为了能跟大师兄合修双剑,你违背自己的五行本命,强行修炼土行术——这怎么可能行得通?!……你看你现在,不但仙术苦无精进,还把自己搞得——”杜蘅单手掐住江蓠的下巴往上一扳,对着她一张俏脸摇摇头,说道:“啧啧啧,真是面如土色。”

    知道杜蘅的唠叨不会这么快停下来,江蓠低头吃馅饼默不作声。

    杜蘅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把双手插入左右相对的袖中,装得老气横秋,斜睨了眼江蓠,继续说道:“关于你这要命的相思病症,前些日子我跟曦月、明玉、沅芷用传音窍千里会诊,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曦月说得最有道理。哎,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江蓠试图转移话题:“岫萝你都联系上啦?”

    杜蘅怒斥:“别打岔!曦月说,你想要得到陵越,很简单!关键就是要把你自己弄得花容月貌,让陵越对你欲罢不能,把什么匡扶正义、修炼双剑、振兴门派、钻研法术的事统统抛到脑后!而不是你为了他病容憔悴。你想想,就算有一天他知道你为他做了很多事,看到你面黄肌瘦又郁郁寡欢的样子,他也只会感动于你的牺牲,而不会真的喜欢你啊。”

    讲到“陵越不会喜欢江蓠”时,杜蘅立即闭嘴,偷眼望江蓠的反应。

    好在江蓠并不以为意,反而软言劝慰杜蘅:“你们都是为我好,我知道。只不过……我没有你说得那么悲惨啊。因为一个机缘而改变自己先前的生活方式,正好可以开拓眼界。水命之人修土行术,虽是常人所不为,但我尝试一下,说不定能别开生面。眼下的选择,到日后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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