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是初次用索杠-《家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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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李志青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李志青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年仅十二岁的他,在那缺粮少菜的日常生活之中,就造就了他那面黄肌瘦、弱不禁风的身躯。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李志青觉得睡的正香,甚至还沉浸在那美妙的梦境之中,他突然觉得父亲在叫他,在晃他。这李志青一骨碌爬起来,坐在了炕上。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人家都是这样,凡事不过三。可是,这李志青的父亲可没有这样的沉着,可没有这样的涵养,可没有这样的耐性。他这人从来就是一个不吃粮米,专吃炸药的人物。这李志青知道父亲对他一贯的态度,总是凡事不过二。就像现在这样子,假如他喊上两声,这李志青不从炕上迅速的爬起来,那“噼噼啪啪”的巴掌声,就会把他给吵醒。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而李志青则认为,那些君王大都是一些开明的人士,你只要出于公心,出于忠心,或许不会挨整。而他的父亲,在他看来,比那少而又少的暴君更残暴!他总觉得,伴父如伴虎更为合适!
这李志青习惯了,谨慎了,警觉了,他每时每刻都好像生活在一口热锅里。他熬啊熬啊,带着那期盼的眼睛望望远方,他觉得仍然是曲折、坎坷、漆黑、渺茫……
这李志青揉揉眼睛,再穿上那身薄而又薄,旧而又旧,屁股、膝盖、胳膊肘上,都吐着那灰黄色的,像干瘪死鼠般地旧棉絮的,那所谓的棉衣,然后迅速地溜下炕沿来,以立正的姿势,以军人的姿态,来接受父亲的命令——只不过不用行军礼。
父亲仍然是那副冰冷的面孔,他告诉李志青,现在去和他到一里路外的河边去抬石头。那石头很大,他自己弄不来。到明年春天,他们家要在旧房子的后面,再盖上四间新房子。
这李志青出得门来,他首先看到的是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他心里想:这地上的雪能没过鞋帮,那条从家里到河边的小路又不宽,还上上下下曲溜拐弯的,要去抬石头那可够呛!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他能敢在父亲面前如实的这样说吗?他绝对不敢,就是再借给他一个胆,不,借十个,不,借一百个,他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是为什么呢?还为什么?就因为他父亲的外号叫“天不怕”嘛!
其实,这也不尽然。世上只要有的东西,不管它有多么厉害,总会有它的克星,那就是人们所说的相生相克。当然,人也一样。李志青又回转心来这样想:如果要借胆的话,谁的也不用借,就是借来也没用。如果要借三弟李志新的,或是自己那唯一的妹妹李志玲的,那绝对是很管用的。对,妹妹的更好,父亲对她是又宠又疼又怕,这家里,她才是天王老子!要说借别人的胆儿,别说是一百个,就是借上一万个,也是白搭。
李志青看看天上,再看看地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他心里是十分的清楚,其实说了也没用,有时不但没用,反而会招来父亲的一阵毒打。朋友们可能会问:“这李志青是拾来的,还是捡来的?难道不是这家父母生养的吗?他们对他怎么如此的狠心呢?”只有事实它不会说谎,它完全可以来回答您:“是他们亲自生养的,你看李志青的那面容和举动,纯粹是他父亲的再版物;你再听听那声音,除了比父亲的有点低细之外,其他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差别。你若见声不见人,乍一听来,还很难区分他爷儿俩是谁在说话。
而李志青的性格却极其随母亲,很绵软,不张扬。没错,绝对没错,是他父母生的!不过,我要告诉您,这家的男主人实在是太凶了!再加上父亲是山下水命,那儿子呢,又偏偏是山下火命,水火不相容嘛!喂,你说什么呢?不信?不信你就去问问那算命先生,看他会怎么说。我还告诉您,我说的假如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差错,我就立马改名,从此我不叫‘事实’而叫‘骗子’!”
这李志青的肩上放着一根沉重的木杠子,他父亲的手里提了一挂大铁索。这李志青是第一次使用这样笨重的工具,他感到光是抬着它们就够吃力的了。
李志青爷儿俩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村前的小河边。这李志青看那石头,方方正正的,堆了一大堆,像小山似的。他没敢发愁,因为自己心里清楚,发愁也没用。走一步说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志青和父亲,一步一滑的抬了十几趟石头,他这时的肚子里,是“咕咕”的猛叫。他饿了,没力气了,眼睛里冒火花了,在路上拐来拐去走麻花路了!是啊,他家的生活条件那么差,昨晚上的窝窝头,被弟妹们给抢光了,他只喝了两碗糊糊。他肚里就这点儿东西,天刚麻麻亮就来干这力气活,您说,谁能撑得了?人是铁,饭是钢嘛!
这李志青的父亲,见他走路来回的晃悠,弄得自己在后面也非常的难受。他看看天,那被云彩埋住的太阳,稍微露了一下脸儿。他猜测着,这当儿可能有九点多钟了。他自己觉得也饿了,也累了,他就对李志青说:“*娘,咱再抬两趟就吃饭!”
李志青听了父亲的这句话,他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流下了两行眼泪。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坚持不住了,就不由得小声哭起来了!这李志青的父亲从来就不喜欢他的笑声,却最讨厌他的哭声。他生气了,发怒了!他使劲往前推一步,再往后拉一步,再推一步,再拉一步,就这样拉锯似的好几次,就把李志青弄得放声哭了起来。
“*娘,我叫你哭,我叫你哭!”这李志青的父亲一边骂着,又一边改变了原来的主意。他使上浑身的力气往前猛推,直推得李志青,双手抱着杠头儿,踉踉跄跄的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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