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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卖橘子的女孩儿，一边卖力的扔着李志新送来的橘子，一边破口大骂道：“我靠靠靠，我靠靠靠，姑奶奶我就不信靠不过你们这些熊男人！”

    这李志新假装挣脱大哥那紧攥着的右手，他潇洒的转回身子去，诙谐的还那卖橘子的女孩儿一句：“靠靠靠？你靠谁？哥，你，你松开我，我问问她靠谁！她还敢靠我？哼，能的她，俺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李志新掷在半空里的这句话，迅速的飘进了人群里。也不知这句话，是浸透了反义，是浸透了嘲笑，还是浸透了幽默，总之，那些观众笑得是弯腰捧腹，眼泪横飞了！

    这李志青甩甩李志新的胳膊，他吼道：“你，你别再去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靠，她那会儿还大哥大哥的叫着，叫得是那么亲，那么甜。你看，只这一霎功夫，她摇身一变，倒成了咱姑奶奶了！靠，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干啥？你想干啥？我告诉你，咽不下也得咽，这是人家的地盘！”

    明天就是李志新和王庆芬大喜的日子，按这当地的习俗，家里摆了几桌酒席，以示庆贺。这些客人，一般都是姑家、姨家、姥娘家，一些关系很近的亲戚。与其说是前来庆贺，倒不如说是前来送钱更合适。他们都来这里吃中午饭，一个个的男爷们，都喝的醉醺醺的，走起路来像麻花糖一样，主人的心里，这才觉得高兴无比。这些亲戚平时都很少见面，乍一见了，更加亲切，杯来盏往，你敬我还，一直喝到舌头都不打弯了，两腿都打软了，还觉得没有表达够自己的那份感情。是啊，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嘛！

    这些男客们你拉我拽的，一个个歪戴着帽子趿拉着鞋的，都走一步倒半步的回家去了。而那些姑妈、姨妈、舅妈们，要在这里住一宿，到明天早晨还要陪陪新娘子坐个大酒席。她们虽然不喝辣的，但得吃些香的，心里很美。不过，这种场面吃的倒是挺不错，可是得必须掏钱。少则二三十，多则七八十，没有定数。这方面的钱不入账，是给新媳妇的磕头钱。虽然说是磕头钱，但是没有一个新媳妇，是真正给这些女长辈们磕头的。其实就这么个说法，都是变着法儿收钱的，谁家也一样。

    这些女长辈们，不用说，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她们早早的吃了晚饭，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趁着李志青一家还没来，就你扶我搀的往李志青家走去。李志青家今夜没人住，他们还得前来忙活公事。正好，用不着唱那“空城计”。

    到了傍晚时分，李昱一家三口人，又来到爷爷家里，同族间的“老古董”们一道，商量明天早晨，如何去迎娶新娘子的事情。这不用说，别想睡觉，得等一宿，这是天大的好事。

    大娘家的弟弟李志兴来了，按族间关系，他与李志青家是最亲近的一家人；如果按“代”来计算，他的老爷爷与李志青的老爷爷是亲兄弟，大家都说，他们小兄弟正处在“五服”上。

    这李志青起初也搞不明白，老百姓所说的什么是“服”，但他粗略的计算了一下，两家的老爷爷是亲兄弟，算是“第二服”；两家的爷爷辈是叔兄弟，算是“第三服”；两家的父辈是堂兄弟，算是“第四服”；那么到了李志青和李志兴这一代，也就是“第五服”了。不过，这两家从父辈往上都是单传，一共没有几户人家，所以，他们就显得是最亲近的了。两家不管有什么事情，总是在一起商量着办理。

    那李志兴的父亲，在两年前就病逝了。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两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由他来*办的。这人一点儿都不吝啬，脾气与李志青父亲的也恰恰相反。所以，大家给他俩起了两个相反的外号，一个叫“吝啬鬼”，一个叫“马大哈”。是啊，李志青和高玉兰结婚的时候，那买枕头用的钱，就是他临时给垫支的；那买枕头所用的几尺布票，就是他给无偿支付的。你可千万别认为布票不是钱，可是在那个时候，没有布票就不能买姓布的东西。那时候是计划经济，粮油棉布等等，都受国家控制。所以，各种票类都很紧缺，挺值钱。唉，像李志兴父亲这样善良的人，就早早的过了世，还真是令人惋惜，令人悲痛，令人思念。你说这人的生死之事就极不公平：那所有的好人、善人，大家都舍不得让他们走，可是，那阎王爷也想要他们，还急着重用他们；那所有的坏人、恶人，大家都盼望他们赶快从地球上消失，哎，那阎王爷也嫌弃他们，还愣是不要！唉，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好人无长寿，祸根千年生哪！

    这人哪，好好的，你说转眼间说没就没了。这李志青总是觉得，他那大爷虽然死去两年了，但是总觉得好像是眼前的事情。他只要在屋里看见那两个花枕头，就好像看见了那善良而慷慨的大爷。他觉得大爷还没死，抽空得去找他老人家喝点儿酒，得倒倒这些年来，积压在满腹之中的那些郁闷的东西。可是，事实总归是事实，大爷已经撇下大家而去，家里只剩下大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单过。

    这李志青听娘说过，大娘这辈子一共生了八个孩子，过去医疗条件特别差，只因为生“疹子”，生“疟疾”，在小时候就死了四个。那时候死个孩子不算什么，父母虽然心疼，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孩子只要死了，就用旧衣服一包，在外面再裹上一层谷子草，两头都用绳子捆得牢牢的，乍一看，就像一个大枣核儿。那些自家的叔叔大爷们，挑个胆子大的，就夹在那腋下，将其扔在山沟里。那时候，不管是村前还是村后，不管是庄东还是庄西，只要是有山沟的地方，就断不了这等谷草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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