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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梅陇镇到姑苏，不过几日路程。

    那少女原是横塘边上一名船夫的女儿，流落七年再回到家乡，父母皆已过世，只留下几间简陋茅屋。

    李情天帮她打理干净，到了晚上那少女自去幼时的房间睡下，李情天住在那老船夫屋中。

    天气虽已至盛夏，到了夜半却犹觉幽寒彻骨。

    李情天睁开眼，只见月华铺了一床，是个极晴朗的夜晚。

    忽来一阵冷风将门吹开，门外站着小蝶。

    她轻飘飘走到床边，满目疑惑地看着他幽幽问道：“情天哥哥，你生病了么？”

    他是生病了，而且已经病了很久。

    小蝶来看他，她不恨他，还关心他！

    “小蝶——”李情天喃喃道：“你走好不好？转世投胎，下辈子做一只快快乐乐的小狐狸……”

    小蝶孤影轻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情天哥哥，你赶我走？”

    双眸如水，凝了他半晌冷冷地道：“因为那个女孩，你喜欢她是不是？所以你送她回家，还住在她家里！”

    “不是——”李情天大吃一惊，没想到她竟这般容易疑心，“小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起身，想来摸她的脸，枕边的天都剑忽而震荡，剧烈的白光挡在他们之间，将小蝶震飞数丈。

    “你又骗我！”小蝶摇着头，泪珠沾了满脸，“我知道我是妖不是人，可我是爱你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我不要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你，更不要你喜欢上别的女孩子——”目光陡然一变，连眉毛也变成了青绿色，狠狠道：“我要去杀了她，一定要她死我才安心——”

    语毕她转身，青色的狐影没入隔壁江篱屋中。

    李情天大骇，追过去，然而屋里并没有人。

    深夜万籁俱寂，只听得江边一阵哗啦啦水声，原来江篱正连夜在月光下浣洗衣衫。

    小蝶轻飘飘走过去，看着那件白麻布衣衫冷冷道：“这是情天哥哥的衣服，他送你回来你就可以缠着他么？你有什么资格为他洗衣？你去死吧！”

    暗夜瞧见鬼魅之影，江蓠惊魂未定，只觉心间一寒，那鬼影已窜入她体内，接着她便像木偶一样转过身去，一脚踏进了水里，一步一步朝江心走去。

    李情天这才察觉到小蝶的去向，她竟然附在江蓠身上，要将她溺死水中！

    “小蝶，小蝶不要——”

    他奔下去，自背后抱住江蓠的身子，“你不可以杀人的，杀了人，你的魂魄就再也无法转入轮回道，待到百年之后，魂魄会在天雷之下化成飞灰，天地之间再也觅不到一丝痕迹……”

    他几乎是在哀求她，滚烫的眼泪落在她的脖颈，将她灼痛。

    小蝶怔了许久喃喃道：“原来这样，你可以抱着我！”

    她忽然转过身，双臂缠上他的脖颈，侧头去吻他。

    江水冰冷，半浸在水中的身躯瑟瑟发抖，况她狐鬼之灵，比凡人更惧幽寒，花唇颤抖，低声道：“情天哥哥，冷……”说着几乎昏厥过去。

    李情天将她抱进屋中，她犹昏昏沉沉，只得用真气将她体内的寒气驱除。

    稍时见她睁开眼睛，遂柔声安慰道：“小蝶不怕，不冷的！”

    “我好了！”小蝶淡淡道。

    收掌，她便倾入他怀中。

    四目相对，纵然她此刻是江蓠的身体小蝶的魂，然而却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令他以为怀里的人就是小蝶。

    他禁不住低头，吻住她。

    小蝶身体越来越软，玲珑的手掌滑进他衣中，紧贴着他的胸膛。

    李情天陡觉心间一凛，睁开眼，不再与她纠缠。

    小蝶满目凄楚，幽幽唤道：“情天哥哥——”

    李情天抬手，捧着她的脸，“小蝶，你躯体已失，魂魄也无法在这尘世间永存，现在就去轮回道可好？情天哥哥实在不想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小蝶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问道：“我若转世轮回，下辈子还是狐狸之身是不是？”

    李情天心头一痛，她原本便是狐鬼，既投胎转世，自然也只会投入狐狸腹中。

    又听小蝶喃喃道：“我在山上修炼了一千年才变出人形，遇见你。若入轮回道，又要等上一千年才会变成人，那时候，你会在哪里？情天哥哥，你告诉我，千年之后，你会在哪里？”

    李情天伤心欲绝，擦着她的眼泪想要安慰她，却只唤着她的名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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