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集 忧内患徐程忠谏 背君亲石虎作乱 1-《两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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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凉州张骏,趁着前赵灭亡,收复黄河以南失地,直至狄道,设置五屯护军,与后赵接壤。忽闻石虎将谋攻凉,张骏大惧,急忙遣使去襄国,向石勒称藩纳贡。石勒即拜张骏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加九锡殊礼。

    石虎遂回襄国,将所获前赵传国玉玺献于石勒,并率群臣献表,共请石勒即皇帝位。石勒不从,自谦一番,自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群臣都说名位未正,固请石勒称帝。石勒一再推辞不过,遂于后赵太和三年(公元330年)九月称帝,改元建平。

    追尊其祖耶奕于为宣帝,父周曷朱为元帝。立妃刘氏为皇后,世子石弘(字大雅)为皇太子,次子石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单于、秦王,镇守邺城,三子石恢为辅国将军、南阳王。

    以石虎为太尉、尚书令,进爵中山王;其子石邃、石宣、石挺等皆封为王。又封宗室石生为河东王;义子石堪为彭城王。以郭敖为尚书左仆射,程遐为尚书右仆射、兼吏部尚书,夔安、郭殷、李凤、裴宪皆为尚书,徐光为中书令、兼秘书监。论功赐爵,封开国郡公二十一人,郡侯二十四人,县公二十六人,县侯二十二人。其余文武,各有封拜。

    程遐上言道:“天下粗定,当显明逆顺,褒忠除奸,故汉高祖赦季布,斩丁公,即是此意。陛下自起兵以来,见忠于其君者辄褒之,背叛不臣者辄诛之,此天下所以归盛德也。今有祖约叛晋来投,陛下不加处理,为臣实感困惑。况祖约自从逃入我国,竟还大会宾客,夺人土地,成为乡里之患,如此之人,留着也是祸害。”——原来,石勒十分鄙薄祖约,虽然来投,却久久不愿召见,因程遐上言,遂令收逮祖约,并其家族百余人悉数诛杀,妻妾儿女分赐诸胡。

    此时,后赵强大,幅员辽阔,东临大海,西达凉州,南到江淮,北通大漠。东方高句丽、肃慎诸国献入楛矢,鲜卑宇文部献入名马;凉州张骏遣使奉图,携高昌、于阗、鄯善、大宛等西域使者献上方物。盛况空前。

    一日,石勒因新宫落成,乃大宴文武百官及各方使团。酒至半酣,石勒向徐光问道:“朕可比古时何等君主?”

    徐光答道:“陛下神武谋略超过汉高,雄材卓荦胜于魏武,自三皇以来,后世无可比者,大约为轩辕黄帝之亚。”

    石勒掀髯笑道:“人生岂能不自知?卿言未免太过。朕若遇汉高祖,当向他北面称臣,与韩信、彭越比肩同列;若遇汉光武,将与他并驱争战,逐鹿中原,不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当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似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孤儿寡妇,窃取天下。如朕品诣,应在二刘之间。轩辕乃上古圣人,朕岂敢与他相比?”

    群臣闻言,都叩首拜道:“陛下神武,二刘不及也!”

    石勒大悦,欢宴依旧。又过数巡,忽然大哭,悲伤不已。众人大惊,皆问其故。

    石勒道:“朕所哭者,右侯也。右侯阔达有大节,机不虚发,算无遗策,成朕之基业者,皆右侯之勋也,虽子房、萧何不过其才。只可惜他去逝的早,不见今日之盛,使朕心肝崩裂矣!”即令备车,以及祭奠所需一应之物,率群臣去张宾陵前吊祭,大哭一场,方才回宫。

    却说石虎,自恃功高无比,石勒虽然封他为太尉、尚书令,进爵中山王,位极人臣,却不满足,愤愤然,私与其子齐王石邃道:“主上自从建都襄国以来,端身拱手,坐享其成,靠着我身当矢石,冲锋陷阵。二十年来,我南擒刘岳,北走索头,东平齐、鲁,西定秦、雍,克定十州。成大赵之业者,我也,大单于之号应当授我,今却授予黄吻婢儿,想来令人气愤,不能寝食!等主上驾崩后,看我不收拾他!”又藐视太子石弘,每当东宫宴会大臣,常常借故不到,即便到了,也是神色乖张,常有无礼之举。程遐、徐光看在眼里,很是忧虑。

    一日,程遐入宫侍驾,遂向石勒谏道:“中山王石虎勇悍而有权略,群臣之中无人可及,臣观察其志向,除陛下之外,对其他人都视而不见。再加上性格凶暴残忍,长期出任将帅,威震内外,他的几个儿子都已长大,握有兵权,陛下在世,自然无事,一旦不讳,则石虎必非少主之臣。宜早除之,以利国家大计!”

    石勒怪道:“如今天下尚未安定,石弘年少,正应得一强辅,石虎乃朕骨肉至亲,有佐命之功,正当委以伊、霍之任,何至于如你所言?你是怕自己不得擅帝舅之权吧?——你大可放心,朕若不讳,必会让你参与辅政,不必过分忧虑。”

    程遐乃哭道:“臣所顾虑的是国家社稷,陛下却以为臣是为自己私心作打算,忠言为何逆耳呢?石虎虽说是皇太后养大的,但终究不是陛下的亲骨肉,虽然有些微功,陛下酬答他们父子的恩典荣耀也足够了,但石虎的欲望却没有止境,岂会有益于将来?如不铲除,臣见宗庙将要绝祀了!——曹魏重任司马懿父子,终于鼎祚沦移,前鉴不远,不可不防!”

    石勒不听。程遐辞出,正与徐光相遇。徐光怪问道:“程大人为何脸有忧色,且带泪痕?”程遐支吾不答。徐光又道:“方今国中无事,程大人所忧,莫非为将来之事?”程遐乃叹道:“正是!徐大人既然知我心事,我也不必相瞒了。”遂将前事相告。徐光也忧道:“我近日也常为这事忧虑,寝食难安,石虎素来痛恨你我二人,陛下一旦辞世,非但危害社稷,你我两家也必遭其毒手,不可坐受其祸!”程遐道:“圣上之言如此,徐大人智谋之士,可有良策?”徐光道:“国家社稷、你我两家安危全在圣上一人身上,唯有说服圣上,别无良策。”

    过了些日,石勒召徐光侍驾。徐光入宫,见石勒满面愁容,遂问道:“今国家太平无事,陛下神色却似有所不乐,何也?”

    石勒叹道:“东有慕容未宾,西有张骏不纯,李雄占据梁、益,江左谋复中原,天下未一,朕今虽然称帝,怕后世不以朕为受命之君也。”

    徐光乃道:“魏承汉运,为正朔帝王,刘备虽兴于巴蜀,汉朝岂得不亡?孙吴虽跨据江东,岂能有亏于魏美?司马家儿在吴,无异于孙权;李氏据蜀,尚逊于刘备。今陛下包括二都,平荡十州,帝王之统不在陛下,又会在谁呢?且陛下不忧腹心之疾,反忧四肢之患吗?”

    石勒惊道:“何来腹心之疾?”

    徐光道:“中山王石虎凭仗陛下威略,所向无敌,但天下人都说他英武谋略仅次于陛下。且他禀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并据权位,势力足可倾覆王室,还耿耿于怀,常有不满之心。——近来,见他在东宫侍宴时,有轻皇太子之色,迹同管、蔡,情异伊、霍。臣恐陛下辞世之后,宗庙必生荆刺,此腹心之重疾也,惟陛下图之。”

    石勒默然良久,乃道:“大雅愔愔,好以文业为务,全然不像将家子。朕故使刘征教他兵法,王阳教他击刺,但终究不脱文弱之气。”

    徐光道:“汉高祖以马上取天下,汉文帝以玄默守之。圣人之后,必有胜残去杀者,天之道也。但如今,皇太子仁孝温恭,而石虎雄暴多诈,陛下一旦辞世,臣恐社稷便非太子所能有了。应逐渐减少石虎权势,使太子早参朝政。”

    石勒遂从,命太子石弘裁决尚书奏事,且以中常侍严震参综可否,唯有征伐及诛杀大事才须呈报石勒。于是,石虎门庭冷清,不再有奔走之人,怏怏不乐。石虎及后得知,此乃程遐、徐光二人使然,越发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