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死瞬间-《终极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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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的人要跑!”

    紧接着身边落下好几颗子弹,不过街对面房顶上立刻有人还击。借此机会她拎枪学横野一郎,撒腿就跑!全不顾后面的叫骂声和呼啸而过的子弹!越过横野一郎的尸体时她还看了一眼,可惜脑海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前面不远又是一条巷子,只要蹿进去就应该可以躲避一阵子,对方不可能在所有巷子里设伏。

    尽管久经训练体力一流,但亡命奔跑使沈春丽焦躁不堪,嘴里发苦眼前发黑,甚至感觉手里的枪非常沉,眼看就可以拐入小巷子,她还没来得及减速,顿觉后腰一麻,好像后面有人狠狠推搡一下,导致她的双脚跟不上身体的速度。就像电影里的镜头,逃离现场的人被爆炸冲击波吹起凭空扔出去,摔得七荤八素!

    中弹!四肢摊开平摔在地上的沈春丽险些昏过去,依靠顽强的意志竭力睁开眼睛,转动一下脑袋动动四肢,除了腰部不能动意外其他还好。左手的枪已经丢了,腰仿佛断了一般。枪声听起来模糊、但依旧激烈。她强忍剧痛挣扎着用双臂当腿,拖着下半身爬进巷子里,仰躺在一处砖墙边喘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人袭击?为什么被袭?所有这些问题都被丢到爪哇国啦!如果短时间内租界巡捕赶到,她还有一线生机。若巡捕一时半会来不来,结局不言自明。沈春丽拉开枪机看看,准备在关键时刻结束自己的性命。腰部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剧烈的疼痛使她不住冒冷汗。或许,死亡即将降临!令她宽慰的是,没有暴露身份、没有严刑拷打、没有旷日持久的审讯,犹如站在高空钢丝上的杂技师,突然踏空就此陨落!

    死得干净利落!

    从加入革命队伍的第一天开始,她早已准备好时刻迎接牺牲,为全人类的解放死而无憾。

    在漫长的潜伏生涯中,她无数次目睹同胞、同志、朋友死亡,如今可能轮到她自己,感觉并不可怕。用残暴的松井义雄的名言形容:被一枪毙命是福利,极好的待遇!灭绝人性的日本鬼子,特别嗜血,善于把死亡过程拖得很长很长,喜好制造惨烈、凄厉、恐怖的画面,往往令旁观者肝胆俱碎。

    每一次亲临死亡现场时,沈春丽都暗暗祈祷,希望死神无声无息完全没有预兆突然降临,间不容发之间直接夺走她的生命,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她不惧怕死亡、不拒绝死亡。一如司马俊一样。以前谈论牺牲,司马俊曾淡淡地背诵鲁迅的文章: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  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  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  且无可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那时的司马俊温和恬淡,带着秋日红叶般静谧的气质,语调低缓,缺少慷慨悲歌的渲染,但身上笼罩着祥和的气氛,令人怀疑他一直与死神相依为命,或者说他的精神早已超越了生死界限。生而不死、死而不朽!没有几个人具备司马俊的境界,没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为了理想能潇洒地面对死亡。

    至少沈春丽相信,她自己做不到。如此说来死神今晚出现的突然实在算厚道,留给她空旷的街道、无边的黑夜、无尽的想象空间。天上的星星不停地闪烁眨眼,夜风清凉,司马俊的笑脸不期然出现在脑海中!刹那间沈春丽一下子失控,像与爹娘失散的小孩子,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此刻并不是子弹打败了她,而是孤独无助,如果她的灵魂能出窍、能穿越、能通过时光隧道,提前看看她和司马俊、还有无数的战友抛头颅洒热血为之奋斗的未来家园。她一定会听见大地上回荡着司马俊慈爱的声音,伴随着黄河长江的滚滚波涛极富诗意的吟唱,哀而不怨,如泣如诉: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

    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弄脏了美丽的衣服,却找不到别人倾诉。

    聪明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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