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种子的力量-《终极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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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

    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为我自己,为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我希望这野草的朽腐,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当中国人都愿意成为燃烧的野草,那么,阁下以为你们还有胜利的希望吗?”

    司马竣极富感染力的朗诵感染了佐佐木,当然也包括沈春丽,但只有佐佐木才有资格表达那份感动,如果他的双手未丧失功能,他一定会击节赞叹:

    “有李大钊作品里的激情。在这世界的群众运动的中间,历史上残余的东西,什么皇帝咧,贵族咧,军阀咧,官僚咧,军国主义咧,资本主义咧——凡可以障阻这新运动的进路的,必挟雷霆万钧的力量摧拉他们。他们遇见这种不可当的潮流,都象枯黄的树叶遇见凛冽的秋风一般,一个一个的飞落在地。

    由今以后,到处可见的,都是bolshevism战胜的旗。到处所闻的,都是bolshevism的凯歌的声。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佐佐木石根朗诵到这里突然话题一转:“阁下怎么评价刘平平小姐,我看过卷宗,她即使在审讯室里也毫不掩饰对你的尊敬和爱。我推断你也应该对她怀着真挚的感情,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

    老狐狸绕圈子寻找司马竣的软肋,沈春丽明白,论心机无人能赢他,因此不觉紧张地竖起耳朵,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但佐佐木石根既然如此提问,证明当初有意无意暗示张志平吃醋是正确的,至少在佐佐木心里,埋下了对张志平怀疑的种子。如果司马竣按照这个思路回答,该多好!

    “平平吗?”司马竣仰头想了一下,灰白的脸上荡漾着长辈般慈爱的笑容,略垂眼帘喃喃道:“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作为日本人,阁下应该熟悉红树!”说红树二字时他突然暴睁双眼!声音也提高八度,突然的变化令沈春丽心旌摇曳,几乎不能自己!

    佐佐木石根不疑有它,点点头说:

    “确实熟悉,那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生物,为了适应恶劣的自然环境,红树居然有胎生现象——种子还没有离开母体的时候就已经在果实中开始萌发,长成棒状的胚轴。

    胚轴发育到一定程度后脱离母树,掉落到海滩的淤泥中,几小时后就能在淤泥中扎根生长而成为新的植株,未能及时扎根在淤泥中的胚轴则可随着海流在大海上漂流数个月,在几千里外的海岸扎根生长。司马先生,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是在称赞刘平平小姐的生命力!这是否代表您对她的期望?”

    “不!”司马竣剧烈地咳嗽一会儿才断然否决,“我是她的长辈,况且她又是我朋友的妻子,因此与她并无男女感情上的纠葛,也不清楚她的政治倾向。只记得她喜欢红树,站在男人的角度,我欣赏她个人红树一样的坚韧,也欣赏她的美丽!

    不要忘记,她出身南洋富商家庭,可以说自幼锦衣玉食。但为了理想,竟然抛弃家里的优越条件,甘愿受苦。红树的精神!没有人不承认沙滩上的红树绝美!我无比珍惜!”

    他每一次说到红树,都加重语气!也许这就是提醒自己必须营救刘平平?但是怎么营救?根本不知道刘平平地址,也没有接头暗号!沈春丽几乎不敢呼吸,静静地等待下文。

    松井义雄觉得佐佐木石根简直老糊涂啦,跟司马竣胡扯什么野草、红树,纯属浪费时间,因此不耐烦地讥笑道:

    “司马先生,请回答将军阁下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与刘平平结婚?别再说野草和红树,可以吗?”

    司马竣同样讥讽地一笑,冲佐佐木说:“我是刘平平的长辈,她是我朋友的妻子,任何一个对中国文化稍有知识的人,都会马上明白答案。但这并不妨碍我作为一个男人欣赏她,赞美她。

    这种赞美不涉及其他,犹如《红楼梦》里,贾宝玉对众多女孩的赞美。只不过贾宝玉把女性想象成鲜花,而我则更愿意把中国的坚强女性比喻成红树、蒲公英!她们在苦难的祖国大地上顽强地活着,并且以女性特有的坚韧展示着她们的美丽。”

    如果不是有绝大的定力,沈春丽肯定会不由自主地跳起来!司马竣居然巧妙地利用此时此刻呼唤她的代号!蒲公英,正是司马竣赋予她的名字。从司马竣的语气完全可以肯定,红树就是刘平平的代号,他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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