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宴|贵妃|良宵-《凤筑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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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饮尽酒水的两人状况截然不同。王臻安然无恙,邱仲远却七窍流血,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人群中爆出女人的尖叫,邱仲远的结发妻子刘氏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疯狂地摇晃不省人事的夫君,叹他的鼻息时,发现人已经断了气。
刘氏双眼熬出血丝,愤慨地朝郑姝扑去:“妖孽!我夫君与你有什么仇?你竟要这样毒死他?”
郑姝像只受惊的鸟,瑟缩着连连后退。
公孙戾一声威喝,刘氏已被指挥使徐令简押解在地。
“臣妾也不知。”贵妃泪眼盈盈,梨花带雨,瑟瑟缩在公孙戾怀中:“陛下,臣妾也不知道,臣妾不知邱大人为何突然......莫非,是被人在酒水中下了毒?”
刘氏依然歇斯底里地在口中辱骂着她,不断挣扎着要扑起来。公孙戾盛怒之下,放话要赐死刘氏,曲伯尧连忙站出来道:“还望陛下开恩,体谅邱夫人丧夫之痛,饶她一死。”
郑姝丹凤眼一挑,睨了曲伯尧一眼,曲伯尧忧怒交加,却听她从中道:“陛下,右相大人所言有理,邱夫人丧夫之痛,确该体谅。”
公孙戾心底没由来地腾起一阵无名火,如此,他是说他昏聩,不体谅那女人丧夫之痛了?公孙戾竭力压制着心头的无名火,一甩龙袖:“把这女人赶出宫去......”又不迭为怀中美人拭去泪水。
卫韵有些疑惑了,看那贵妃的眼神,似乎对他极为怨憎,贵妃与郑媱有五六分神似,莫非,是郑媱的亲人?
精心部署了许久的棋子,想不到竟毁于一旦,倒叫曲伯尧十分焦头烂额。
郑姝的确不简单,她似乎知道一些人是他安插的,夜宴还未开始便拔了阮绣芸,接着,又除了邱仲远
。给了他好大的一个下马威。
看来,必须尽快找机会告诉她:她的亲妹妹郑媱,不是被他杀了,而是被他所救,如今,正被他攥在手中,好叫她有所忌惮而收敛。
正凝神思虑的间隙,不料那贵妃娘娘又出了新的招数。她偎依在公孙戾怀中,眼波一泛:“四郎——玩投壶助兴吧......”眼底流露的真情假意叫她身后的男人目眩神迷,真也好,假也罢,公孙戾似都当真了,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
望着媚态至极的郑姝,曲伯尧不禁想到了郑媱,姊妹俩有着相似的神韵,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连变化都如此相似,有朝一日,郑媱会不会也变成郑姝那样?只现在,她就越来越像喜怒不形于色的郑姝了,许是郑姝已为人妇,眼中才多了许多郑媱如今尚缺的媚态。偏偏郑媱又是那种固执的性子,他心底腾起一阵惶恐,惶恐她将义无反顾地走向沼泽,最后与他刀剑相对。
“好——”公孙戾一口答应郑姝,道:“就依爱妃。投壶,依次投矢入壶,中多者胜,负者饮。”
说罢便命人拿来一青玉壶,放在中央,又让官夫人都参与其中。卫韵偏好女红|歌舞乐艺,向来不喜这类游戏,因而在投壶时表现极差,压根投不进去,是以每回落在了最后。
公孙戾挑眉一笑:“看来投壶之术,右相夫人着实不精。”说罢欲派宫人赐来酒水,贵妃却从中劝道:“四郎,宫中御酒性烈,怎么好叫右相夫人一介女流饮这些烈酒?四郎也不先问问,若是右相夫人怀了麟儿不宜饮酒可怎么好推辞四郎?依臣妾看,不如让右相大人代为饮下吧。”
卫韵一听,忙道:“臣妇的身子能饮酒,不用相爷代劳。”
公孙戾道:“那就依爱妃所言,请右相大人代为饮下吧。”
“臣领旨。”曲伯尧遂举步上前去接御酒。
百官心中躁动。不知那邱仲远是如何得罪了贵妃,竟要让贵妃鸩杀?而陛下却纵容贵妃?现在又赐下御酒让右相饮,莫非是要重演一场鸩杀的戏码?贵妃是废太子妃,右相射死其妹,传言还说右相逼死了郑相国和兴安郡主,那么贵妃鸩杀右相的动机可以理解,但陛下真的就会纵容贵妃?若陛下也坐视不理,看来,陛下也是起了诛杀右相的心了。
卫韵不由攥紧了手指,在曲伯尧即将接过御酒时飞快地扑上去抢了过来一饮而尽。
贵妃道:“怎么?右相夫人是怕酒水中有毒?如此心切地护夫?”
卫韵擦擦唇:“不,臣妇,是有些渴了。”
贵妃但笑不语,又从案上举起一金樽缓缓朝曲伯尧走来:“不知右相大人可还记得,去年,右相大人还在潜龙邸辅佐陛下的时候,家父曾来盛都会友,家父的友人恰好也是右相大人的友人,家父因此与右相大人结成了忘年交,”贵妃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本宫今日,要代家父,敬右相大人一杯。”
卫韵吓得两腿发软,一颗心要夺出嗓子眼儿了,脑中一片茫然,僵在原地,手足无措。横竖是逃不过一死了,他若死了,她马上殉节。
“记得,”曲伯尧亦笑,接过金樽道:“谢娘娘赏赐。”
众人敛息屏气地望着他缓缓举酒,随着他倾杯的举动,酒水慢慢上溢,眼见要流出来了,殿前都指挥使徐令简忽然跪来御前道:“陛下,东宫走水了。”
曲伯尧这才放下手中的酒樽。
“走水?”公孙戾急急追问:“太子怎么样了?”
太子乃顾皇后出,公孙戾的嫡子,亦是唯一的儿子。
徐令简道:“臣不知,刚刚才接到东宫传来的消息
。”
“起驾——”
刚动了两步,有一宫人兴冲冲地跑来:“陛下,火扑灭了,走水时,太子殿下他人,并不在东宫。”那内侍说完,悄悄瞥了贵妃一眼,匆匆退去。徐令简与曲伯尧对视一眼,微微拧起了眉。
公孙戾如释重负。众人又将视线转移至曲伯尧身上。
曲伯尧低头看向那酒水,微微晃了晃,樽底立时呈出一片蓼兰来,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贵妃唇畔的笑意如昙花一绽,盯着曲伯尧一步一步回座。
卫韵惶急地从案下握住他的手,低声焦问:“相爷?”他回:“没事。”卫韵依旧忐忑难安。
此时又有宫人来报:“陛下,西平郡王来了——”
“传——”
众人纷纷移目,一眼瞥见西平郡王身后姿容俏丽的女人,晓得西平郡王未婚,官夫人们相互交头接耳、窃窃嬉笑。
顾琳琅丝毫不觉羞辱,自信昂首,坦然跟在西平郡王身后,每一步都落得极稳。
西平郡王清瘦得有些脱形,轮廓更加突出,仿佛夜风一撩便能撩落他眼神里的忧悒,散作漫天的萤火,让星辉都相形见绌。落落寡欢的美男子竟是另一番赏心悦目。
西平郡王一眼瞥见贵妃郑姝,与她对视了半晌,由宫娥引导着坦然就座。
顾琳琅也在西平郡王身边落座,小宫娥忙上前来侍酒,邻座的官夫人探首与之招呼,唤她郡王妃。顾琳琅斜目凝睇西平郡王,欣然抿唇笑,笑时两靥生姿。西平郡王仿佛置身事外,对眼帘一切都无比漠然。
顾琳琅咽下喉中苦涩,在案下执了西平郡王的手,却被他生硬地掰开。顾琳琅目中一涩,泪珠险些从眼角滑下来,余光一扫便扫到了一双锃亮的眼睛,顾琳琅连忙垂下眼睫,今日的出席却是叫一直溺爱她的老父亲颜面尽失了。顾琳琅不太敢抬眸去瞥顾相,生怕望见他失望而愠怒的脸色。
官夫人们口中虽热情地唤她郡王妃,心中却在嘲笑这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寡廉鲜耻。顾琳琅都知道,她不忍看到父亲失望的脸色,可是她实在不放心西平郡王——她腹中孩儿的父亲。
痛失所爱,又遭兄长打压,他再也不是昔日人人尊敬逢迎的、如日中天的魏王。‘虎落平阳被犬欺’,在宁州郡,连一个郡守都不将他放在眼里。顾琳琅极度惶恐,怕离开一步,抑郁困顿的西平郡王就寻了短见。
西平郡王的眼神又游离着去了李丛鹤面上,李丛鹤急忙避开了他的目光。上回从右相府中出来,他直接就去了李府,可李丛鹤却闭门不见。顾琳琅很清楚他今日出席的目的。
卫韵连连侧首不放心地去看曲伯尧,却发现他面色无恙,或许那酒水真的无毒,提起的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卫韵再次抬目去瞥贵妃,却窥见她眼中稍众即逝的落寞,就连落寞的情态都与郑媱神似极了。没有听说郑氏有什么表亲,贵妃的真实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曲伯尧忽然执了她的手,起身对公孙戾拜道:“陛下,臣不胜酒力,欲先行告退,望陛下恩准。”
公孙戾准了。
曲伯尧半晌没有从地上起来,卫韵心下一慌,忙去拉他,他身子趔趄了一下。
公孙戾挥了挥衣袖:“爱卿不胜酒力,早些和夫人回府去。”
曲伯尧告退,一转身,总觉得背后的目光如利刃似要透背
。
公孙戾的声音再次自背后响起,他说要给西平郡王和顾琳琅赐婚。身子摇摇晃晃,曲伯尧加快了出宫的脚步。
卫韵快步跟上他,出了宫陡然扯住他,音声颤颤地追问:“相爷到底有没有事?”
他的脚步这才站稳:“没事,刚刚是装给贵妃和陛下看的。”
“真的没事?贵妃是不是郑姝?那酒水里究竟有没有下毒?”
“是郑姝,”他说,“酒水里下了毒。”
“相爷还说没事?”卫韵失声痛哭。
“哭什么,我不是还没死吗?”他道:“趁宫人禀告东宫走水间隙,我在那酒水里下了一样东西,将酒中毒物沉了一些下去,也不是什么剧
毒,短时辰内不会发作,死不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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