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回府(2)-《闲庭花事了》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面色各异,面面相觑者有之,不屑一顾者有之,疑惑不解者有之,独独沈媛与高座堂上的沈傲光依旧是面不改色,一个眼里尽是慈爱温和,而沈媛,永远是从一而终的柔顺感恩。

    对于这个沈家族长,沈媛心里是有着一份好感的,只因当年她与母亲寄人篱下,在堂堂沈家连个下人都敢爬到她们头上颐气指使,沈媛这个见不得光的沈家小姐更过着与猪狗无二的生活。

    在这举目无亲的当下,只有他——沈傲光,一直是淡定从容的模样,从未跟其他人一起看低自己,甚至在她们被奸人陷害险些被沈家人秘密处死的时候,也是他挺身而出,摆平了此事,由原本的死路一条侥幸脱险,最终被遣送出了府。

    在她的亲生父亲都袖手旁观的情况下,他这个与她并没有什么关联的族长却包容了她们,给予了她们从未得到过的尊重,所以她才会答应入宫助哥哥一臂之力,完全是看在沈傲光的面子上。

    良久,沈媛低眉顺目的道了谢,并再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体己话,这才起身告辞出了花厅,一路回到自己的院落来。

    院门还未来得及踏入,她便被院里的两个人惊得不得不顿住了脚步,只见院里,沈佑民和沈廷正端坐在石几旁,看那架势,像是刻意在等着她来一般。

    沈媛心下犹疑不定,不知这二人来此是何用意,但她的性子不允许她回避,所以她步子只顿了片刻,就又抬起,一步一步的走到他们面前,极乖觉的见了礼,说道:“见过父亲,大哥。”

    沈廷对她温和的笑了笑,沈佑民细细打量了她片刻,这才让她起来,问道:“中选了?”

    沈媛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沈佑民捋着须发,停了片刻,又道:“宫中不比府里清闲,你要认真侍奉皇上,是否得宠乃是次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是在拐着弯说她不要急功近利,不自量力了?沈媛心下冷笑,颇为不以为意,真要进了宫,想做什么还不是自己一个念头的事情,还轮得到他这个如今连沈家族长都不是的人指手画脚?

    饶是如此,她脸上还是滴水不漏,一副不胜惶恐的模样:“媛儿明白,媛儿自当尽心尽力服侍皇上,绝不出差错,也不让旁人欺侮了去。”

    见沈媛这般听话顺从,沈佑民的脸色也柔和了不少,不再像方才那般严肃,声含一分愧色:“这么多年,父亲也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让你们母女受苦了,连你回复,我也不敢来见你,就怕你还怪我,不愿意相认。你娘……现在可好?”

    沈媛眼底泛起了一分鄙夷,这么多年,沈佑民假惺惺的派头真是有见长的趋势,若是确实想父女相认,又何必等她入宫在即的时候过来?不过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树立一个不计前嫌的慈父模样,这样想着,回答的声线却也僵冷的不少:“我娘,三年前就没了。”

    沈佑民虎躯一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当空劈中,满眼不可置信的神色:“什么?三年前就去了?不可能,我记得她的身子一向好好的……”

    纵然沈媛再能忍耐,此刻也隐去不了嘴角隐隐约约讽刺的笑意:“是啊,离府之前确实好好的,可父亲大人何曾想过,那时是寒冬腊月,祁京城的积雪甚至冻死了过路的马匹,她一介弱质女流带着不足六岁的孩童,又能躲到哪里去?!

    她沿路乞讨,靠着大户人家遣人丢弃的皮袄勉强度日,可还是让寒气侵体,一下就病倒了,我背着她走了整整十几里的山路,被尖锐的石子磨破了脚趾也不肯停下,历经无数你想都想不到的危险,最终在五日后到了阳城找了家便宜的医馆看大夫,但因为医治不及时,终究落下了病根,稍冷的天儿就咳嗽不止。

    可纵使这样,她还是不肯让我挨饿,撑着病恹恹的身子去做女工拿到集市上卖,后又给钱庄做算账先生,给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当奶娘,有一家恶霸瞧上了她,非要把她强抢回家做妾,她不肯,就自毁了容貌,带着我连夜逃出了阳城,又辗转到了叶城,她又在那儿做织女,日复一日的针线活令她劳累不堪,又病倒了,却还是暗自强撑着不肯落下,终于熬瞎了眼睛,日日躺在床榻上以泪洗面。

    见她这样,我便出去沿街卖唱,一边补贴着家用,一边攒钱给她买药看大夫,白天,我给人家作坊做工,晚上,我就去天香楼前卖唱,不止这些,为了活下去,活到能回到沈家,回到父亲和哥哥身边,我给耍猴戏的看过猴子,反被猴子抓伤了手臂,我被乞丐和难民追打,就因我占了他们乞讨的地儿,回家我还要照顾娘,生火做饭,末了给娘熬药,父亲,你可知这些年我的苦,我的怨?”

    她声声带泪,如泣如诉,神色哀痛,仿佛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