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坊站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没有人惊慌失措,主动跳出来充当他们的靶子,欧阳泉觉得一拳打在棉花堆里,心里有点发毛。正当他犹豫的当儿,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一个兄弟的胸口,轻而易举击穿防弹衣,一枪毙命。
通常持枪匪徒使用的是土造手枪,枪膛加工较粗糙,子弹为普通铅芯弹,穿透力较差,民警穿标配的二级或三级防弹衣就足够了,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56式半自动步枪,理论上至少要五级防弹衣才能抵挡7.62×39毫米子弹的钻穿,匪帮终究是外行,以为穿件警用防弹衣就可以高枕无忧,完全低估了56式半自动步枪的威力。
欧阳泉暗暗叫糟,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枪声接连响起,循着某种诡异的节奏,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性命。更糟糕的是,有几个蠢货太过激动,动作变形,荧光棒丢得不远,反把自己照得无所遁形,成为最显眼的活靶子,挥动手枪四处乱开,流弹伤到了自己人,枪声,咒骂声,哭喊声,乱成一锅粥。
“趴下!快趴下!避开荧光棒,躲到黑暗里去!”欧阳泉顾不得暴露身形,扯直了嗓子大吼大叫,弟兄们惊慌失措到处乱跑,被冷酷的射手逐一点杀。欧阳泉冒险探出头去张望了一眼,看到56式半自动步枪在黑暗中迸射的火光,他记住位置,缩回头关照了许砺几句,趁着对方换弹夹的空当,二人双双举起冲锋枪,一口气把子弹全打了出去。
79式微型冲锋枪一个弹匣只有20发子弹,几秒钟就打光了,欧阳泉和许砺蜷缩在隧道里,忙不迭更换弹匣,机灵点的弟兄趁着冲锋枪火力压制,连滚带爬跳下隧道,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脚酸软,一个劲打哆嗦。
许砺压低声音道:“撤吧,再不撤就迟了!”欧阳泉不敢赌方才那两匣子弹有没有重创对手,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及许砺灵光,从善如流,招呼众人往回撤,与此同时,他又冒险探出头去,冲锋枪一通乱扫,又打空一个弹匣,才匆匆忙忙逃离和平坊站。
易拉罐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欧阳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他分心数用,匆匆关照许砺几句,手上没有丝毫耽误,换上一个弹匣,蓦地往左一靠,单手持枪,侧转身打光20发子弹,毫不犹豫往黑暗中冲去。许砺衔接得十分紧凑,端起冲锋枪就是一通扫射,打完子弹扭头就跑,由欧阳泉再度接上,保持对和平坊站的火力压制。
他们应对的策略十分有效,79式微型冲锋枪是警用枪械,主要针对200米以内的有生目标,而56式半自动步枪是军用枪械,有效射程400米,集火可杀伤800米内集结的目标,如果没有持续不断的火力压制,他们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周吉听得很清楚,对方不惜白白浪费子弹,两把79式微型冲锋枪“接力”射击,枪声在隧道里回荡,持续不断,与回声连成一片,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他打消了集火歼灭来敌的念头,任凭对方且战且退,仓皇奔走,最终消失在隧道的另一头。这一战大获全胜,他们只损失了两名保安,对方则弃下6具全副武装的尸体,死因都是胸口中枪,少则一发毙命,多则两三发点射,防弹衣形同虚设。
荧光棒照亮了站台,“第二避难所”处于“戒严”中,闲杂人等一律留在紧急避难所,不得擅动,周吉与荀冶低声交谈着,岳之澜带领几名“长枪队”的成员打扫战场,一一确认死者,剥下尸体的装备堆在一边,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敌人偷袭,敌人倒下,敌人撤退,这一切开始得十分突然,结束得也十分突然,等他们拿到枪准备反击,周吉已经解决了来敌,并阻止他们追击,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当冲锋枪在隧道中疯狂射击,岳之澜腿都软了,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被周吉拦了一下,冒冒失失跳下站台,“长枪队”横遭重创,一场大胜会以惨败收场。
建南天街的匪帮主动挑起争端,令周吉感到意外,不过这一场冲突令双方都没了退路,和平共处成为一个笑话,沾满鲜血的双手是无法取信于人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能继续打下去,直到一方彻底躺平。荀冶对此不无担忧,根据多方获取的情报汇总,可以确认对方洗劫了建南派出所的装备库,除了全套的警用装备外,枪械的数量超过两位数,其中有2把冲锋枪,具有压制性火力,不久前的枪战也证实了这一点。
如果要进攻建南天街,他们会付出不小的伤亡和代价,这种伤亡和代价有没有必要,能否尽量避免,这些都有待进一步商讨。荀冶忽然很头疼,局势越来越脱离控制,他觉得自己老了,已经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考验。
第一次经历偷袭,打扫战场,大伙儿都没什么经验,一直忙乱到第二天早上才堪堪扫清手尾。警报解除,非战斗人员可以离开紧急避难所,昨天深夜发生的枪战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听闻建南天街的匪帮来袭,被“长枪队”击退,什么便宜都没捞到就铩羽而归,己方只损失了两名保安,而对方丢下了6具全副武装的尸体,欢欣鼓舞之余,每个人都意识到乱世已经降临,命运多舛,朝不保夕,唯有抱成一团,才能吃饱穿暖,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