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做游侠儿-《素手染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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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披着蓑衣的汉子出现在鱼市街上。他趟着肮脏的雨水,从鱼市东头往西走,一开始并没人注意到他,直到他走到尽头又折回来。这才引起了一些避雨人的注意。只是他披着蓑衣,因为怕雨水浇在脸上,又刻意低着头,根本看不见他的长相。只能从他光溜溜的下巴忖测此人年纪不大。

    一家家贩鱼的摊位上挂着的幡子都在雨中没精打采地垂着,偶尔被风一卷。将三角形的旗面张开,马上又被密集的雨水打回了原形。但是就只这么一刹那,足以叫人看清上面的字迹。

    蓑衣人从鱼市东头走到西头,一共就只看见一家姓陈的摊位,所以他再走回来时,便径直奔了这户人家。

    老陈系了一条皮围裙,正在篷布下冲洗着案板,雨水打在头顶的篷布上,发出“噗噗”的声音。案板上的污血和鱼鳞、内脏等物被一盆盆水冲到滚滚而过的污水中。

    案腿上还沾着一些黏糊糊的鱼内脏,老陈用大木盆舀起一盆污水,刚要冲洗,那蓑衣人就走到了棚下。老陈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一盆水泼出去。一些污水泼到了那个人的蓑衣上,他也浑不在意。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是来照顾他的生意的,大概只是借他门前的棚子挡挡风雨吧。可是。那个蓑衣人看着他,居然说话了:“劳驾!”

    老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垂着头,五官看不清楚,蓑衣上正滴着雨水。只能看见他鼻子以下的部分,这是个年轻人,高挺的鼻梁、轮廊分明的嘴唇,并不难看。不过大雨搅了生意,老陈心情正不好,所以皱着眉,不高兴地问道:“什么事?”

    年轻人对他恶劣的态度毫不在意,他很客气地笑了笑,嘴角勾起了两道笑纹:“请问,上官不信在吗?”

    老陈瞿然一惊。猛地抬头,年轻人还在微笑,他依旧没有抬头,唇边有笑纹,颊上还有两个酒窝,这年轻人何止不难看,其实挺好看。

    老陈手中的木盆“噗”地一声掉到近尺深的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老陈抢步向前,一把抄起了扎在案板上的尖刀。

    这口尖刀是他用来宰鱼的,每天都磨得很锋利。方才用水一冲,刀上的血污已经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尖刀在手,寒光闪闪。

    老陈握刀在手。二话不说,便自上而下,向年轻人一刀当胸划去,就像他平时剖宰大鱼时一样,哪怕是百十斤重的大鱼,挂在棚下那只铁钩上。他只一刀,就从鳃下划到尾鳍,再伸手一掏,鱼漂鱼肚连着血糊糊的内脏便能掏个干净。

    “啊!”

    对面棚下避雨的顾客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

    年轻人抬起头,看着从空中划下的那口刀,刀尖划着弧形,掠过他的鼻尖,眼看将要触及他的胸口了,再往下划去,就将准确地剖开他的蓑衣和他的肚腑,此时空中还有一道闪亮的虚影没有消失。

    年轻人的双手从蓑衣下闪电般伸了出来,老陈只觉手腕一麻,眼前的年轻人还是好端端地站在那儿,他的蓑衣没有剖开,他的肚子也没像挂在钩子上的大鱼一般左右分开,年轻人还在笑,微笑着说:“看来,他还在这儿,是吗?”

    他说话的时候,头抬起来了,老陈看到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似乎害了眼病,双眼有些红肿。老陈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他的手仍紧紧攥着刀柄,但是一尺多长的刀刃,已从他胸缘第三根肋骨的缝隙里插了进去。

    老陈杀过人,虽然他杀的鱼更多。如果不是杀过人,他出手不会这么果断凌厉,所以看到那口刀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快死了。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就像挂晾在棚下的那些鱼干的眼睛,死死地凸出来,瞪着那个蓑衣人。

    蓑衣人正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他居然真的藏在这里!无法无天之地,无法无天之人呐!”

    老陈听到这句话忽然很想笑,一个无法无天之人已经被你杀了,你又是什么人呢?

    对面棚下和其他摊位上的鱼贩都惊愕地看着这里,有人已经紧张地抄起了刀子和鱼叉。

    老陈摇晃了一下,卟嗵一声跌进肮脏的污水,被流动的雨水冲着,一点点漂到棚外,向排水沟的方向移去。

    片刻之后,老陈的棚屋中就传出了嘶吼声和打斗声,因为下雨没有生意,老陈已经上好了门板,只留下一个出入的门口,这时“砰”地一声巨响,门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撞,猛地爆裂开来,门板下方的卡槽也被撞坏了,一排门板“啪”地一声拍在积水里,溅到对面好象见了鬼似的看客脸上。

    看客们惊愕地看见一具软绵绵的身体,好象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似的,从倾斜的门板上向外翻滚了几圈,头栽进水里,脚仰在门板上,寂然不动了。然后,那个蓑衣人一步步走出来,还是低着头,还是没有人能看见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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