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重逢-《复兴之路》


    第(2/3)页

    陶唐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遇见了吕绮。

    班子碰头会只用了一小时就结束了,因为他给几位副总限定了五分钟的汇报时间。除了分管安全保卫的周副总,行政口其余领导的汇报水平都很高,思维顺畅,数据张口就来。

    除了在外开会的常务副总、分管营销的李珞外,红星公司班子成员全部参会了。党委书记赵庆民,监事会主席兼纪委书记郭涛,总工程师江上云,总会计师韩志勇,总经济师骆冲,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马光明,党委副书记兼工会主席常文海,分管人事的副总经理刘秀云,分管安全、保卫及后勤的副总经理周兵,分管物资采购的副总邱林,都在这间会议室里正式与他见了面,假如不算昨天中午餐桌上见面的话。

    其中,邱林副总原先是分管后勤的,杨文欢出事后,宋悦将其调整了工作。邱林分管的后勤那摊子交给了年龄已经过线的周兵。

    班子里唯一的一位女领导是分管人事及劳动公司系统的刘秀云。

    似乎提前统一了思想,副总们的工作汇报调子是低沉的,中心思想就是,我们已尽了最大努力,但客观情况过于严峻,无力扭转局势。

    陶唐摊开的笔记本上并没记上几个字。他清楚,能混到这间会议室的都是体制下成长起来的精英。汇报、讲话以及编数字是必备的基本功。因而他们所讲的东西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没有多少价值。

    值得他重视的还是资金问题,分管生产的马光明说主材供应在一周内不到位的话就停产了。分管供应的邱林则说用款计划早给了财务,但迟迟不批。总会计师韩志勇则报出了一堆数字,核心就是由于营销部的回款计划总是完不成,导致资金的缺口太大,生产和生活难以兼顾。

    曾在盛东公司担任了三年多一把手的陶唐明白其中的关系,如果分管营销的李珞在,一定能将皮球踢回来。生产、供应、销售、财务会形成一个令一把手头疼的怪圈,没有两把刷子的一把手很难打破这个怪圈,搞不好就被下属玩了。所以,总部不消他开口便给他准备了一笔启动资金,但这些钱却不那么好用,如果规划不好,再要就难了。

    作为一把手,他从未幻想着跟自己的副手们建立工作之外的友谊。这是他二十年来收获的主要经验之一。他不去关注他们讲的内容,而是注意了讲话之外的东西,特别是态度,工作态度决定水平高度,这句话绝非泛泛而谈,而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在排名最后的邱林副总汇报结束后,陶唐摆手制止了副书记兼工会主席常文海,“赵书记,郭主席,党群口的汇报就算了吧。我最想听是营销情况,李珞同志却外出没回来……这样吧,办公室安排营销部给我准备一份当前营销情况简明扼要的报告,周一上班给我。”陶唐回头看了眼正在记录的张兴武。作为总经办主任,他是可以列席公司的所有会议的。

    “是,陶总。”张兴武起立答道。

    “同志们,”陶唐清了清嗓子,“我呢,刚来,情况还很模糊。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先抓紧熟悉一下公司。各位领导按照原先的工作部署抓好各自的工作,之前定下的、已经进入实施阶段的事情,继续办。”陶唐一直保持着那副面容,“总体的感觉是困难很大,特别是资金方面。另外就是主要经济指标完成情况很不理想,时间已经过去近三分之一,但收入、利润等指标的序时进度严重落后,”他看了眼总经济师洛冲,“我是给集团立了军令状的,年初签订的责任书目标不变,请大家注意。另外,新品研发情况,我没有听到想要的东西,江总安排一下吧,明天上午八点半,你我,还有洛总,听次研究所的汇报,承担新产品研发的相关单位也要参加。还有就是,感觉到诸位的情绪不高,这可不是好现象。说实在的,红星能不能翻身,责任主要在我们,希望大家振奋精神,全身心地抓好自己的事情。至于生产,无论如何不能停产!韩总,从总部划过来的流贷中安排五千万给供应,马总,邱总,你们二位商议下如何使用这笔钱。家有千桩事,先从紧处来,把这五千万用好,绝不能出现缺料停产的局面。最后安排一件事,搞一份问卷调查吧,面向全厂,包括离退休人员。调查的内容是老生常谈,公司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公司转型升级的方向在哪里?大家最希望班子做些什么?列上那么七八条就成。赵书记,您看行吗?”

    “这个好,走群众路线嘛。还是陶总有办法。”

    “既然大家没意见,常副书记来负责这件事吧,如何?”陶唐的目光落在已经严重秃顶的常文海脸上。

    “行。我拟好题目请陶总审定。”常文海回答道。

    “那好,今天的会是不是就这样?”

    于是便散会了。张兴武看看手表,还不到四十分钟。

    发展规划部就在三楼,占据了三楼东半拉除小会议室之外的所有办公室。天气已经热了,吕绮从敞开着的门看到头头们鱼贯进了小会议室,她没有看到那个人,但她知道他不可能不参加。这个会议是预料中的,一定是听副总们的工作汇报,然后就是中层全体会议,宣讲自己的施政纲领……一切都是重复,日子就在不断的重复中流逝,公司还是不死不活的存在着。

    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自己。从文理分班后,她只和他说过两次话。第一次是在校门口遇到了,他问自己最近好吗?自己如何说的却忘记了,只记得他满头大汗,好像是刚从球场下来。第二次是高考前,自己主动到他班上找他的,想问问他准备报考哪所大学。如果他选的是综合性大学,她将与他步调一致。但那天却没有达成目的,他从教室出来,她装作偶遇刚上前打了个招呼,周鸿友就把他拽走了,似乎有什么急事。然后,她就听说了平泉饭店发生的惨事,他被拘留了,错过了高考……她的心情糟透了,至今仍能回味起当时的绝望。她很想去他家问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她知道他家的住址,是从他填报的什么表格上看到的,他家在五号院,而她家在楼房区,彼此相距挺远。她实在没有勇气去他家,那时家里都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费尽办法终于打听到他的消息,他却转学了,去了八中复读,离开了红星厂……在她等候高考结果的那段日子里,她借着去住五号院的女同学家,无数次徘徊于五号院的主要路口,希望能够遇到回家的他。可是,一次也没有成功。对于她,他自那次教室门口匆匆的招呼后就像断线的风筝飘走了……而她顺利考入大学,直到第二年暑假回厂,才从老师口中听到他考入复旦的消息,老师说,如果没有这一年的发愤复读,他是不会考入复旦的……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知道这算不算对平泉饭店事件的补偿?她几次提笔想给他写一份信,但总被少女的矜持所阻……如果他写信给自己该多好?可是他没有……他可能永远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不明白一个少女曾经暗生的情愫。如今他考入一流名校,前景应是一片光明了……总之,他消失了。

    时间是无以伦比的大师,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她在很多年后,才听到他准确的消息,那时他已经是盛东公司的一把手,不断在集团内部刊物上看到有关他的消息。那时他还不到四十岁,绝对算得上英年早发了。她私下为他骄傲,曾经的单相思早化为过眼云烟,她跟同事们坦然地介绍他的过去,仿佛他做出的成绩跟自己有着直接的关系。讲这些话时,她又为自己骄傲,他的成就,足以证明自己曾经有过一流的眼光。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