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墓冢-《天师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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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昨晚太疲惫,亦或是太过悲切,青衣熟睡的身影直至金乌曜日洒满苍茫大地才醒过来,朦胧间伸了个懒腰,青衣揉了揉稀松朦胧的双瞳盘身坐起。
前几日挨打的痛楚已是隐隐褪去了不少,只是脸颊上那块被撕掉的脸皮一片猩红,仍有些隐隐作痛,回身望了一眼,青衣发觉殿里的九柱贡香早已化为灰烬,那堆篝火也是熄灭多时,微微冒着一丝寥寥烟气。
“又是一个晴朗之日,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师傅回返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些,但愿他老人家一路行事顺利。”
缓缓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青衣默默地扳着手指掐算着。
丑陋之极的小脸上尽显恬静之态,似是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无论师傅燕赤霞带来的是希望还是绝望,他都会坦然地接受,只是眉宇间隐藏的一丝丝涙气,说明他不希望自己这么孤独痛苦地死去,尽管小小的身子弥漫着浓郁的沉沉死气,依然无法掩饰他内心求生的欲望。
他的目光此刻落在破烂不堪之极的天师观中,把院内一切荒凉、满目苍夷之景尽收眼里,只见那破旧的大木门已是腐朽的不能再烂了,几欲倾倒,四周的院墙也是坍塌多处,其上黑一块、紫一块的干涩之物,已分不清是不是当年清风镇人留下的痕迹?
多年沉积的枯槁杂草早已覆盖了院墙几处坍塌之地,地上业已横七竖八地堆着厚厚的枯枝,几张硕大的蛛网盘结其上,更是徒添几分荒意。
青衣的目光颇有意思地盯着那蛛网之上黑蛛扑食的神态,静立良久,不禁心内暗自想到,这小小蜘蛛耗费偌大的心血,织就如此错综复杂的陷阱杀器,是需要何等的毅力与耐力?却只为这一刻的扑食进饱。
想到此,不禁暗自遐想到自己,不也如那蜘蛛一般是这天地间的一只蝼蚁之命吗?为的不就是苟且生存,织就自己的一凡天地吗?小小的蜘蛛都可以不择手段地尽心尽力,自己又怎能在此暗自伤怀、悲天怜人、无所事事呢?
如此一想来,他便觉得自己小小的心灵深处荡起一股冲天豪气,羸弱的身影荡漾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生气,但是这想法却也只是一刻间的顿悟,根本不可能给他带来实质性的作用罢了。
青衣的孤影依旧冷清,天师观中依然是寂静如斯,枯败已久的杂草依旧是满地皆是,一派荒凉之境。
许久之后,青衣还是一屁股坐在石阶之上,那张可怖的小脸复又挂上一层失落在废墟的孤寂,只听少年幽幽哀怨,一声长长叹息道:
“大道三千,这存活之道已是让我望尘莫及、何其遥远?入得这天师门又有何用?一不能除魔卫道、二不能降妖捉怪,却也只能做得个山野鬼怪之人,有何乐趣可言?”
他恍然发觉人世苦楚何其烦恼,不禁又怨气心生,浓浓悲哀大于心死之情挂满心头,涣散的眼角散着绝望游离不定,无意间却是定格在院墙的一角,不由暗暗惊呼一声:“墓碑?”
不错,这无意中瞟见的,便是被杂草枯枝覆盖已久的墓碑一角。
“天师观中怎么会有墓碑?”
心中极为纳闷,何人之墓竟会坐落于天师观中?青衣委实禁不住心中好奇之心,上前几步扒拉开满地荆楋枯枝,暗自琢磨着谁人之墓,为何师傅竟然不曾与他提起过呢?
三下五除二,墓碑周遭的枯枝杂草尽数被他扒拉开去,一块青板石碑露出原来面目,只是因年月久了些,墓碑表面经过风水雨打和岁月的侵蚀,早已是物是人非。
墓碑之上不但覆落了一层厚积的土尘之气,竟也有些歪歪斜斜,若是再过些年月,恐怕这块伫立已久的墓碑就要被掩埋在黄土之下而不复存在了,墓碑的正面篆刻着墓主的名讳,只见其上书
“宁采臣、聂小倩之墓”
“宁采臣、聂小倩之墓。”短短的几个字,从青衣的口中喃喃而出,仿若重逾千斤,一字一珠玑,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压在青衣震撼的心头。
顿时,他呆立当场,心灵深处没来由的窒息感令他一阵晕眩,强烈的心痛感几乎瞬间全部涌在心头,另他的小脑袋阵阵轰鸣,几欲晕厥过去。
青衣似乎再也无力支撑住羸弱不堪的孤影,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他的双瞳之中一滩涣散,周身微微起伏颤抖,满带死灰之气的小脸凝视着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丑陋的脸上毫无表情,仿若冻结了的雕像。
这突如其来的墓碑委实令他难以接受,树上的叶子好似感应着青衣身上散发出的悲意,一片片自天空落下,飘零在他周围。
不知过了几时,青衣呆立凝视墓碑的双瞳终是多了一丝生机,那墓碑带来的震撼和内心无比的刺痛纠结在一起,凝结出一颗清澈晶莹的泪滴,自青衣奇丑的脸颊之上慢慢滑落,他再也控制不住,赢弱的身影投在阳光下剧烈地颤抖起来。
双手死命地抱住面前的墓碑,两只小手用尽了全力仿佛要把石碑生生抓碎一般,十指骨骼绷紧地吱吱作响。霎时,滴滴血红自指缝中流出,沉侵在悲伤中的青衣居然未感到一丝疼痛,一股冲天怨气在他瘦小的身子周围弥漫开来。
青衣躬影屈膝跪与大地,双手抱碑,血泪倾洒间,仰天歇斯底里喷发出一声长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即授我命,却弃我于不顾?为什么老天要对我如此残忍?为什么?”
小小的身影随着歇斯底里的呐喊,像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颤抖不停。那一句句满载怨愤之气的为什么,仿佛划破苍穹的箭鋈,回荡在黑山涧峦间,久久不绝于耳。
天师观里青衣的悲乎,却是彻底打破了黑山该有的宁静,一阵黑鸦嘎嘎声响起,自深处密林中窜出夺路而飞,徒留下青衣双膝跪地的孤单背影,此刻更显得悲切、苍凉。
“咝。”一声深长叹息,青衣稚气的心灵好似突然间苍老了好多年一般。
殊不知在青衣的双鬓间突然垂下几缕银发,飘零于地,当真是年少空悲切、仰首问苍天?一刻如百年、几缕银发间,奈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苦海无边,何处方为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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