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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全那天骑上骡子去了瓦沟镇，完全不知道家里生了什么，自从爹爹给他娶回家一个后妈，郭全就不愿在家里呆着，每天一吃饭就骑上骡子去瓦沟镇收购药材，虽然不遇集来卖药材的人不多，但是总比呆在家里听后娘骂爹强。对于爹，郭全虽然没有感情但是也不觉得反感，但是对于后娘，郭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讨厌，那种讨厌的感觉嵌进骨缝里，无法抹去。

    天黑时郭全回来，媳妇年翠英告诉他，爷爷好像有啥想不开。郭全来到爷爷的卧室，看见爷爷正端坐在炕上抽水烟，炕墙上点着平日里舍不得用的蜡烛，骡子驮笼放在地上，两条褡裢装得满满当当。不等全开口，爷爷说：“全，今晚早点睡，明天起来早点，咱去凤栖”。

    全坐在炕沿上，问爷爷：“咱去凤栖干啥”？爷爷说，你去了就知道咧。

    第二天早晨天还未亮，爷爷就站在全的窗子前叫道：“全，起来吧，今天咱去凤栖，早去早回”。全揉着涩的眼睛起来，看见骡子拴在石桩上，驮子已经搭上骡背，两条褡裢装进驮笼里，另一条骡子披上鞍鞯，鞍鞯上搭一条栽绒褥子（地毯）。全有点诧异，那栽绒褥子是爷爷的心爱之物，平时就在炕上铺着，爷爷说，睡在上边袩和（舒服）。

    看样子爷爷要出远门。全问：“爷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郭子仪答：“爷爷心烦，想出门转几天”。

    全继续问道：“那驮笼里驮着什么”？

    爷爷摸了摸全的头，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到凤栖后你就知道咧”。

    东厦屋里，那戏子可能正在撒尿，听得见尿水淌进铜脸盆时的响声，突然，戏子一声惊呼：“狼”！郭善人从睡梦中惊醒，抓住戏子搭在炕沿上的手：“别害怕，这幢院子四面砖墙，狼进不来”。戏子说话的声音有点惊恐：“我怎么听见院子里有响声”？郭善人说：“那可能是老鼠”。

    郭子仪捂住全的口，不让孙子出任何一点响动，突然，骡子打了个响鼻，仰天叫了几声，刺破了黎明前的寂静。爷孙俩一人牵一头骡子，悄悄出了院子，快出村时爷爷突然说：“咱到祖坟那里走走”。

    郭全预感到了什么，有点疑惑，闹不清他昨天到瓦沟镇时家里究竟生了啥事。看见爷爷一改往日的慈爱，变得沉默，心里害怕起来，大声嚷道：“爷爷，有我哩，你可不要想不开”！

    爷爷拉着骡子，默默地走在前头。到祖坟了，爷爷在每一冢坟头前都要站立许久，在全妈妈的坟前，爷爷拉着全的手，说：“全，这是你妈的坟，以后谨记着，过节时别忘了给你妈烧纸”。全哭了：“爷爷，能否告诉我，昨天我不在家时，究竟生了什么”？爷爷还是不说话，沉默着。太阳出来了，山林里传来了鸟雀子的歌唱，爷爷突然说：“我的重孙子出世时就叫郭文涛，二重孙叫郭文选，三重孙叫郭文义，四重孙叫……”郭全仰头问爷爷：“爷爷，你打算要几个重孙”？爷爷仰天长笑：“当然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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