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赵王府(三合一)-《舞雩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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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
“家风倒是不错。”
晏煕圭淡淡地评价了一句,苏回暖皱起眉,听他道:“伤兵过来些,接下来就可以看戏了。”
“伤兵”这个称呼让她有些恼怒,“你们不会是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我可不想陪你们玩。”
她话音刚落,堂中最亮的那架烛台轰然倒下,一眨眼的功夫,灯火全灭,偌大的屋子里暗了下来。
“终于来了么?”
晏煕圭蓦地拉住她的手,她一下子伏倒在他的垫子上,额角呯地撞到了案沿,眼泪猛地飚了出来。
他也变了脸色,用手揉了揉她的额头,“真是对不住,可能咱们两天生就没有默契。”
“默契个头!”她终于骂了出来,“小人!混账!有本事别第一次见我就躲在树后面偷听啊!我要是再信你就出鬼了!”
骂完了她深吸一口气,感觉从来没有这么通体舒泰过。
晏煕圭以左袖掩口,再也忍不住笑出声。王府的护卫从前院增援赶来,他放心地撤了剑,道:
“苏医师目光如炬,晏某甚是欣慰。”
庭院里飞起几只鸟雀,一个府兵惊恐地大喊:“后门又来了一批!是……是审雨堂的人!”
审雨堂的势力在南部十分强大,只要雇主给出满意价钱,谁都能杀,可今日竟前所未有地登了一国藩王的家门!
赵王腿一软跌在地毯上,红色的常服沾了血迹,颜色愈发深。眼看府中女眷们死的死、伤的伤,他双目圆瞪,发冠歪斜,吼道:
“盛伏羽误我!”
苏回暖分了神,那位越王殿下又做了什么天杀的事了?她朝侧后方瞧去,也被吓了一跳,黑衣蒙面人犹如潮水涌进堂内,身形如夜枭。
晏煕圭轻笑道:“现在察觉,王爷觉得为时已晚么?”
赵王批发哭道:“可怜我一家老小今日就要葬在这懿德堂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苏回暖看不起他这个德性,默默转头,恰巧对上晏煕圭潋滟的凤目,“你们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晏煕圭道:“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信。”
她气的面色发白,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狠狠道:“说什么命在我手里,我要是管你,就把我名字倒过来写!”
“苏医师以前没骂过人吧?覃神医贵为郡王世子,家教果真不错。”
见她快要爆发,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门口:“来了。”
苏回暖努力告诫自己要平静,目光在触到奔来的人时却再也平静不了。
季维率领几十名河鼓卫,一声令下,把懿德堂包围得水泄不通。审雨堂的杀手去年在京城折了一批,知道河鼓卫的厉害,使出全力对抗,一部分人不顾自己身负重伤,拼死也要取赵王性命。
赵王认出了河鼓卫的服饰佩刀,连滚带爬到妻儿跟前,老泪纵横:“统领!统领救我!”
季维气沉丹田,运力道:“陛下口谕,不留活口!”
两名河鼓卫飞身闪到赵王一家旁,与老练的刺客缠斗。地上堆着死不瞑目的府兵,世子捡起掉落的剑,也要加入,被一刀鞘拍回了地上。
“保护王爷王妃和世子!”
惨淡的月光从天窗里漏下,照着血气弥漫的大堂,一刻之前,这里还是歌舞升平的接风宴。
院子里忽地大亮,手举火把的渝州卫黑压压地出现在王府中,审雨堂的人知道形势不妙,两头都被堵,准备越墙逃走。哨声尖锐地响起,杀手们兵分两路,脚下生风地跃出懿德堂,跳上两边的云墙,如同草丛里受惊的蚱蜢。不料上面倏然迎头罩下两张大网,将逃窜的刺客兜了个满。
“收!”
渝州卫蓄势待发,数百根利箭瞬间射出,网中的鱼被扎成了刺猬,惨叫连连。
季维朝影壁的方向单膝跪下,“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河鼓卫们气壮山河地一同高呼,渝州卫亦齐刷刷地跪倒,以额触地。
赵王满眼泪花,如遭雷击,恍惚道:“陛……陛下?”
今上不是在禁中吗,虽说月前命他好生接待晏煕圭和苏院判,可他怎么带着卫兵跑来渝州了!他贺新帝登基时曾在朝会上面过圣,这风姿仪态确是今上无疑,并非他的幻觉。
他膝行两步,“请陛下为臣做主啊!臣差点要被那盛伏羽给害死了!”
正堂里悄无声息,院子里也格外寂静,风吹过竹林,带起阵阵涛声。
月亮穿过云层,影壁上映着摇曳的竹枝,一人从琉璃砖后缓步走出,黑色的甲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苏回暖不禁低念了声:“重华……”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装束,他的表情也不是她熟悉的。发如墨,肤如雪,眼如潭,就好像是世间最深的深渊,拉人坠落,万劫不复。
他嘴角冷冷地噙着丝笑,长眉斜扫,眼光锋利,打量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赵王,就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王叔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拿不到贩盐权,反被人捅了一刀?”
晏煕圭捡起几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杯,安然看戏。
赵王嗫嚅道:“臣……臣有罪!臣不该见钱眼开,不该贪得无厌。”
“自古盐铁官营,王叔是觉得朕将一部分权力交给晏氏,太过独断,想为朕分忧么?”
“臣不敢!陛下明察,是越藩对臣说晏公子……晏公子初来祁宁,黎州的盐矿就这么白白给他太过可惜,就让臣从中做些手脚……”
他老实巴交地全吐露出来,说到最后自己也没了底气,垂头丧脑地不吭声了。
“于是王叔就请了十一位祁宁的大商人,想在刚才的宴上刁难晏氏,把盐矿掌控在自己手里?如果朕没猜错,这些早就被刺客送上西天的商人们都是对盐矿起心思的,王叔邀他们前来,是对让渡贩盐权志在必得罢!”
赵王磕头如捣蒜:“陛下圣明!只求陛下放过小儿老母!臣鬼迷了心窍才会听信此等奸佞小人的胡话,臣……臣真是罪该万死!”
盛云沂淡淡道:“恐怕你也没想到刺客会扮成商人的模样混进来,目标还是尔等的项上人头。若不是晏公子识破了那女刺客的招数,世子现在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王妃推了儿子一把,世子连忙道:“多谢公子相救!公子向父王提什么要求,定是准许的。”
苏回暖都不忍心看了,赵王这一家子也是奇葩,还准许,这词用的让人还以为他才是大爷呢。
晏煕圭适时道:“女刺客以捏碎酒盏为暗号,晏某先试了试手,果真如此,审雨堂就是要王爷一家子的命。王爷可想过,越藩为何要这样做?”
赵王经了这番惊吓,汗流浃背地思索良久,道:“他十日前写信与小王说,小王若是得到贩盐的利润,就得和他分。这些刺客不仅冲着小王来,还冲着晏公子和苏大人,明摆着是要灭口……定是他想独吞!是他雇了审雨堂来杀我!还杀了那些商人!”
盛云沂一哂,不置可否。
苏回暖总以为这个理由太过简单,越王给她的印象是潜伏多年,连令介玉都没杀,就敢动身份和他相同的宗亲?
可赵王十分笃信自己的推测,破口大骂盛伏羽乱臣贼子,王妃好歹有几分明智,捂着伤劝他消停些。
“王叔轻信他人确是大错,但如今回头还不晚。”
盛云沂平静的声音传到赵王耳朵里,他双眼一亮,今上的意思是不追究他的责任?
“朕可以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王叔只要今后略无二心,荣华富贵的日子还在后头。季统领。”
季维应了诺,带领河鼓卫和渝州卫开始清理院子大堂,血的气味让赵王扶着台阶干呕,面色惨白如纸。
世子看他父亲这个样,咬牙顿首:“臣等唯从陛下之命,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盛云沂轻抬下巴,黑如曜石的眸子扫视一圈,落在某个地方,眉心微不可见地舒展开来。
“晏公子与苏大人是客,让客人受了惊,王叔该怎么做自己知道。”
“是是是!”
“苏大人腿脚不便,王叔将她安排在哪里?”
赵王赶紧表忠心:“苏大人住在玉翘阁,是原先臣祖母住的地方,断不会缺了什么。至于晏公子,若是他想留在王府,臣定周全安置,若是不留,臣就在望泽给他寻一处好园子。”
苏回暖的脸红了红,居心叵测,绝对居心叵测。
世子到底比父亲机灵些,“陛下若不嫌弃府中简陋,小子愿侍奉左右,献犬马之劳。”
盛云沂抬头看看天色,月亮升到了檐角。
“今日已晚,权且在王叔府上歇息了。到底是一家人,没什么可避嫌的,只是王叔的府兵损了一批……”
“臣从渝州卫调些人来!”
藩王有从当地卫所调兵的权力,但谁也不敢随便用,怕只有赵王能理直气壮地当着圣面讲出来。
盛云沂扬手丢出一块象牙鱼符,身后的渝州卫的指挥使眼疾手快地接过,俯身道:“某等定会护陛下安全,请陛下放心!”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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