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渡-《舞雩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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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回暖可不敢上他的船,姑且默认他技术不错,但谁知道这么小的船走到半路会不会被一个浪头打翻?到时候他是把她丢下去喂鱼呢,还是船翻了她也死死地扒着船沿不肯放手?再说,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她凭着认识他之后的所有遭遇发誓,总是没有好结果的。
她当然不可能把这些都说出来。
木桨一直来回摆动,使得独木舟在几尺开外留在原地打转。盛云沂控船算得上得心应手,听到这话后握在木柄上的右手一顿,扯了扯嘴角道:
“是么?成仙证道需从人道开始,人伦之事不可马虎,你家中没有其余亲属,不是抢着要去尽孝道?”
苏回暖张口结舌,他什么时候到的?连她跟道姑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他知道她要去见谁!但是他说自己来这也是祭拜的,难道真有见不得人的故人葬在这儿?
从繁京到禹县,苏回暖走了最快的路线,下车换船,中间停驻的时间加起来也就几个时辰,他应该早不了多少。前天今上还大宴过朝臣,她思亲心切,他怎么也这么快?要是微服私访也不该走这条偏僻的路线……他要来看谁?
苏回暖这时才看见船内多了个布包,那是他要带去的东西吗?
“尽孝道也不急今日,公子的事若是要紧,还请别在我这里耽误了。”
盛云沂扬眉,“再给我一个理由。”
“我怕水。”
他的手指绕至耳后灵巧地解了几下,波澜不起地道:“昨晚在船上睡得好么?”
苏回暖噎了一下,“我不晕船,公子连这个都晓得?但是我挺怕离水近,这船这么浅,划到江心水要进来我会控制不了跳下去的。”
盛云沂将盖住上半张脸的面具随手抛到水里,眼睫翕动,容华霎时照亮凋敝寒江。
苏回暖不知哪来的底气不为这张脸所动,立在石头边眼看他背过身去,小舟在波浪里荡了一荡,如行在光滑的镜面上,毫无阻碍。
一尺,三尺,一丈……
送走了盛云沂,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空阔江水的对面是她要去的地方,就横挡着一条江,渔船寥寥无几,摆渡不见踪影,怎么会如此不走运!
她想要逮住一个行人问,但县民村民皆行色匆匆,他们这类难以出本地的人,说方言她也听不大懂。刚才说什么不着急全是瞎话,当下后悔起自己防心太重,让唯一能用的劳力弃自己而渡江,简直太作孽了。
苏回暖拿手遮在眉下挡住阳光远望,就在她希望全无的时候,她发现那条小船似乎越行越慢,最后竟像是停在了一处。
江天一色,舟上的人临风而立,衣袂飘飘如仙。
苏回暖鬼使神差地冲他招了招手。
小船在她的庆幸中折返,走到一半在关键时刻又停了。
苏回暖明白他的意思,脸也不要了,用力喊道:“我很着急,劳烦公子捎我一程!”
他应是听见了,船近几分,苏回暖继续没节操地推翻原话:“我不晕船!公子怎么划都可以,我不挑的!”
整个船身在逐渐放大,盛云沂淡淡的嗓音随着风传过来:“姑娘怕水。”
“有公子在绝对不会怕!”
那嗓音里有了些许满意,一样样地拷问:“江心风甚大,船浅,水容易进来。”
苏回暖都要哭了,斩钉截铁地表明决心:“不会往下跳的,跳了也不算在公子头上!”
那头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句:“折回已然耽误我时间,我的事很要紧。”
“我错了!之前是我小人之心,公子别跟我计较了!”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就见尖尖的舟头触到了石滩。玄衣墨发的男人踩着船面宛若乘云,风露浸润衣角发梢,唇边绽开的笑意犹如昙花一现,面容上每一处线条都叫嚣着得意。
往日冰雕玉砌模样的人好似在这一刻活了过来,从迢迢的江上来到她的面前。
她望着他,一瞬间竟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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