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介节温如玉-《舞雩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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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桦把她的药箱托侍卫送过来之后就被人软禁在屋子里,好容易和他们说自己是端阳侯府的医官,又要事请见巡抚大人,侍卫也知晓这民房是按身份分的,给了个面子派人通报,之后果真得了传唤。
苏回暖没有问人根底的习惯,决心以后定要改过来。她这么多天早出晚归,和同住的医师在一起的时辰屈指可数,只清楚陈桦是个老练的见多世面的医师,真没想到是晏家的医官。又转念心道正常,他们要打惠民药局的主意,自然要命人打探打探最大的药局内部情况。
陈桦见袅袅蒸汽中她脸色苍白,忙道:“对不住,我没告诉你,怕你多心,回去之后对我们成见更深。”
苏回暖烦躁道:“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认为我成天想多?”她捏着胰子,一手慢慢理着长发,热水侵入皮肤令她好受一些,“虽然……我的确经常东想西想,但是你们说出来我又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陈桦笑起来,清秀的面庞多了抹神采,很是动人:“那我以后有什么事再不瞒着你了,和你直说。其实我并非侯府里的医官,家父才是,我还早得很呢。”
她帮着苏回暖擦洗,又烧了一桶水,加了半海碗桂枝和苏叶、白芷等药材驱寒祛湿。陈桦摸准了她的性子,苏回暖被伺候得分外舒心,从桶中带着药香出来的时候不满便烟消云散,
待躺到床上,陈桦才说:“我来后院找你,正看到一个飞镖一样的东西朝你的方向射过去,金属材质反光,我就提醒了你一句,没想到你往前倒。”
苏回暖裹在暖和的被子里,露出尖了不少的下巴,眼睛缓慢地眨着,隐约“嗯”了一声。
陈桦看她困倦的不行,轻翘的睫毛覆压在白瓷一般的皮肤上,被子不知不觉拉到了鼻子底下,越发显得脸小。她想起这只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心里委屈又说不出来,就轻手轻脚替她拉下床帘挡住难得探头出来的太阳光,让她睡个好觉。
陈桦也打了个哈欠,马不停蹄赶往都察院。
令介玉正在院中温盏,雪青宽袍下露出石凳素净的灰,明雅如画。
陈桦方欲下拜,令介玉就抬手免礼。她垂手侍立,耐心待到淡紫芽叶悬浮于澄澈汤面,好似鹊鸟集于枝上,说:
“晏公子命民女看顾苏医师,民女若扰了大人清静,还请大人不吝责罚。”
令介玉三指端起瓷杯,昨夜被疏雨打松的梧叶落在石桌上,也落到他生出折枝白牡丹的袍角。茶叶仍然垂直悬停在水中,湛湛的水光倒映出他漆黑的瞳仁,仿佛是井底浸泡着的曜石。
他抬眼道:“令严还在侯府?”
陈桦惊诧道:“大人好记性。家父开春以来腿脚不便,蒙侯爷错爱,就留在府中了。”
当日这位大人来花园凉亭中与世子交涉事宜,端阳候亦在场。她父亲本要辞行回乡,顺便给侯爷号完脉,自己腿疾却犯了,她只好和两个人一起将父亲抬回去。就是那时她匆忙仰了下脸行礼,不过短短一弹指工夫,事隔一季,他竟然还记得,当真是记性好的吓人。此后她远远见过他几次,却都是在侧后角落里,他风采又与旁人不同,这才能在棚屋里认出来,从而勉强托个关系脱身。
令介玉笑道:“他就这般不喜欢让人叫他世子么?你替我带个话给他,晏氏在抚州开的茶行着实欺客,一两浮紫六两银,难为知县大人了。往后我也不好空手来买,给个收茶价钱就行。”
陈桦听他语气熟稔,显然是和公子私下交好,便也笑着说:“民女会如实禀告公子的。”
说罢她转念一想,若是他未能认出她来,她也未能及时带人赶去,是不是就会放任苏回暖溺在池塘里?她思及其彼时言语,不禁心中一沉,也不管他嗓音多悦耳,距离先无形拉开了两三分。
令介玉低首品着茶,随意问道:“那医师是世子准备投财力之人?”
陈桦谨慎道:“世子放出整顿惠民药局的消息是真,民女不敢揣测。”
令介玉放下玉白瓷杯,嘴角挑了丝笑意,一双眼似明似暗地瞧着她。
陈桦感到他犀锐如锋镝的目光,顿时明白心思被看穿,索性杵在那儿不动。
令介玉并未刁难于她,举袖示意她可退下。
陈桦得了准信,忙不迭行礼离去。她离开时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巡抚是这个月刚入天金府的,据说此前一直居南安省,但如何在四个月之前出现在端阳侯府的花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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