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闻所未闻-《第三重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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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幕把这个小区全部笼罩起来,一天最轻松的时刻就开始了,打着凉水抹把脸,大筷子叉馍、大盆子舀菜,大块朵颐,一天的疲惫化做极其旺盛的食欲,其实幸福,就这么简单。

    “保堂、保堂,快出来……大兵,等等。”

    八喜又出怪了,他把大兵的饭盆夺了,摁着他坐地上教着:“大兵,我想了好几天,想出个测试你是哪儿人的办法……东西拿来。”

    他在摩拳擦掌,大兵懵然一脸:“测试也行?”

    “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是哪儿人?”八喜问。

    “你有办法?”大兵高兴了。

    “这个必须有……保堂拿来。”八喜喊着,保堂端了一案子花色各异的塑料袋,往大兵面前一放,哟,各色的小吃,有人忍不住伸手,被八喜吧唧打掉手了,他说,这可是朝这里全国各地的工人背包里搜罗的,就这么点。

    “啥意思?”大兵愣了。

    “人就再傻,有两个习惯改不了,一个是吃,一个是拉……拉上咱找不出办法,可吃上行啊,尝尝,认识么,能叫上名来么?”八喜道。

    这群民工兄弟瞬间明白了,直竖大拇指说八喜有文化。

    大兵也乐了,八喜这个文化人想出来的法子确实轻松好玩,他瞅瞅,捻了样塞进嘴里一嚼道着:“这是那腌姜,糖腌的。”

    “娘哟,湖南蛮子!?”八喜奇怪了。

    “这是……耗牛板筋?”大兵又尝了一个。

    保堂拉脸了:“这是西北滴,不过看这长相倒是像。”

    “这是鱿鱼丝,炭烤的。”大兵吃着,喜色上脸,直吧唧嘴。

    “坏啦,又成海边的了。”三蛋乐了。不过转眼又愣了,又有人觉得大兵是四川锤子,米椒辣子煮的鸡爪,一般人下了不嘴,他吃得津津有味。

    果真是吃是印在骨子里的,这十几样工人家乡带的零食,大兵不得吃得下,而且样样能叫上名来,不但自己吃,而且给旁人分吃,什么耗牛肉干、什么米酒糁、什么熏肉干、什么辣三样,从两广福建吃到两湖川贵,甜的、咸的、辣的、酸的、带着苦味骚味的,有些民工都尝不了的口味,大兵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个劲往嘴里塞。

    “哦哟,这是屁股坐鸡蛋上啦,一塌糊涂啊。”三蛋取笑着八喜,八喜瞅着测试品都成了开胃菜,悻然道着:“大兵啊,我知道你以前干啥的了。”

    “干啥?”大兵笑着问。

    “你这么多吃的名都知道,就想不起自个的名来,哎尼马,肯定是个吃货。”八喜判断道。

    大兵吃得兴高采烈,随口道着:“再来两口小酒就美啦,最好是小吃配干红,中西合璧。”

    众人嘻嘻哈哈,浑然不觉,独独八喜上心了,可再问时,大兵这家伙又成了懵逼一脸,膛然问:“我说了吗?”

    算了,这脑残和冰冻一样,非一日之寒,八喜暂且放下了,这个千辛万苦搜罗来的“测试品”,全成了晚饭的佐料,转眼便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想听听口音,还是算了,民工里有走南闯北的能说几句方言,可大兵居然能听懂,而且会说,他说的,反而别人听不懂了。这些带口音的民工语言上还真不如大兵,大兵口齿清楚地说了句“黑化肥会挥发”,让众人学,然后众民工发现舌头打结,居然没有一个说得利索。

    刚一放下饭盆,大兵又闲不住了,帮着保堂去收拾锅碗,回到隔壁宿舍的几位却是赞口不绝,大兵给这里带来的全新的变化,不独独在干活抢先上,而且包括内务,宿舍被他抽时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鞋子袜子摆在一个拾回来的架子上,乍一进屋,已经是旧貌换新颜了。连同屋的民工兄弟也受到感染了,总是在睡前打盆水,毛巾草草擦遍身,不像平时,臭鞋子烂袜一扔,打几把牌,倒头就睡。

    八喜心事重重的,回到屋里,又出来了,等着大兵和保堂收拾完厨房,他站在门口叫了声,乐呵呵的大兵奔上来了,好奇问着:“啥事,八喜。”

    没几天时间,就连大兵也判若两人了,不像刚来那么警惕,看谁都像仇敌,现在活脱脱地像个民工了,可八喜却知道,这个人的骨子里可能是任何一种人,唯独不会是民工。

    “遛遛食去。”八喜叫着他。

    大兵跟在背后,笑呵呵地问着:“你咋啦八喜,我怎么看你有心事了。”

    “说你聪明吧,你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说你傻吧,你眼光比谁都尖……我说大兵,你说,你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啊。”八喜随口道着。

    “说不清啊……咝。”大兵难为地道,下意识地抚了抚脑后的伤疤。

    “一点也想不起来?”八喜问。

    “有时候能想起一点点来。”大兵道。

    “是啥?”八喜好奇问。

    警惕的神色闪过,不过在八喜面前,信任已经建立了,大兵声音放低了道着:“我老能想个事来……就是我被关在小屋里,只有一个床,一个马池子……然后,每天都被人打……一想这个,我浑身肉就抽紧……看看,把你吓住了吧?”

    八喜表情诧异地盯着,小黑屋、被人揍?他脱口而出:“你不会是个蹲大狱的货吧?”

    说到这儿,他马上否决了:“不可能,要蹲过大狱,那警察还会费劲,两周找不着你是谁?”

    “是啊,我也奇怪啊,有时候我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大兵道。

    “拉倒吧,你一天睡得跟死猪样,还梦和现实?”八喜斥道。

    “对呀,正因为跟你干活累得连梦都没时间做,我才觉得特别舒服。”大兵道,一拉八喜小声告诉他:“我还经常能想起个美女来……好像她在冲我笑,可我就是看不清她是谁。真的,你怎么这种表情,你好吹牛,我从来不吹牛,我好像记得我住的地方就是这种……”

    “哦,住的别墅?”

    “对。”

    “那还有豪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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