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醉语倾心-《风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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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了站住脚,问道:“你倒是说说,那柳爽是不是欺人太甚,小肚鸡肠,阴险毒辣?说到底,仍是个没血性的,作下祸事便一逃了之,换个地方来作恶,岂是男儿所为?”
拂耽延“咕噜咕噜”又饮了几口,干笑一声,“他如此不堪,你且因他食寐不安?”
风灵在原地转了个身,大约是酒气上来了些,情绪激越,“恨不能拿厚麻袋套了,甩开马鞭替他爷娘训诫一番,抒了这口浊气。”
“这也使得,如何又不做?”拂耽延背靠着墙,仰头眯眼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
“倘只我一人,便依着我的脾气这般做了。可我顾坊那些管事、部曲、仆婢,并他们的家人,哪一个不是指望着我吃饭过活,我纵然是一时泄了愤,终究于事无补。”风灵颓丧地坐回拂耽延身边,“眼下虽说西州的买卖好些,封了沙州的店肆也没甚要紧,但这消息若是传去了西州,当真是……”风灵晃了晃脑袋,唉声叹气不敢往下想。
“既为营生所迫,你又为何不肯服低去求他一求?你不喜索慎进,不喜张伯庸,不也能与他们同席谈笑么?”拂耽延自知问得唐突,不过是借了夜色和这一囊袋龙膏酒的酒劲,比平素越直白了些。
风灵也不恼,“我自是不喜他们。他们是官僚士族,我不过是略有几个钱的商人,这天底下官民本就高低有别。莫说我不喜与他们同席,只怕他们也不十分情愿与我共室,不过看在钱帛的份上虚应着。我馈遗奉礼,并不因亲爱交心,只为买卖上的便利,各自原就在不同道上,买卖之外,互不干扰,各守着心知肚明的规矩,大家皆有脸。柳爽却是不同,他持强凌弱惯了,心无法度,践踏为乐,这样的人,并非我赔个笑脸赠些好礼,他便会罢手的,只怕会愈激起他的恶性,一不可收拾。先前我也想着息事宁人,可他既不依不饶,我又何苦赶着去让人作践脸面?”
拂耽延半晌不作声,提起酒囊吞下一大口,抬袖掖过唇角,“在理。难得你年纪不大,想得倒是澄澈。”
风灵忽然觉察自己所说有些不妥,忙扭身坐到他跟前,纠正道:“延都尉却是与他们不能相提并论的。当日你初至敦煌,索府设宴洗尘,列席的每一位,我皆赠以越锦,越锦之价人皆知之,惟你一人不为所动,却径直充作了军资。彼时,我……我……”
一双晶亮的眸子穿透沉重的昏黑,在拂耽延跟前竟是比夜空中的星子更闪耀。许是今夜饮多了烈酒,头脑晕晕乎乎,胸口有不可名状的温暖涌动,他浑不在意她方才说了些什么,只一味注视着她那对黑暗遮盖不住的明澈眸子,脱口问道:“我也是你口中的官僚,亦在他们之列,你是否也……不喜与我一处?”
风灵几乎未加分毫思索,“断然不是。我自是欢喜……”一语未尽,猛然醒悟,急急收住口,亏得天色未明,互不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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