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第十一章 避难-《乱世铜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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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搜捕之际,外面一个尼姑叫道:“师傅!师傅!你来看!这里有几个口袋,不是咱们庵里的。”
屋中众人蜂拥而出,看到一个小尼姑正指着墙根说话。秦苏低头去看,只见三个粗布袋子散乱扔在墙角,空瘪叠折起来,里面已经没有容物了。
“这是装蛇的袋子!”有人辨认出来了。
尼姑们恍然醒悟,一名法号智义的女尼愤然说道:“有人要放蛇害死咱们!”她踏前一步,用竹笤撩开了布袋口,只听“嘶!”的一声,一条长物从袋中暴长而起,一口咬上了笤帚!
果然是蛇袋子!秦苏和群尼同时色变,不自禁的后退一步。智义手忙脚乱,赶紧翻转笤帚,把蛇缠了几圈,压到泥地下去了。一眼看见念因师太正沉着脸从屋里出来,忙说道:“师傅!咱们惹上仇家了!有人捉来蛇儿,却扔到咱们庵里来!”
念因师太看了一眼蛇袋子,喝道:“别胡说,咱们跟人无冤无仇的,谁会来害咱们?”
智义急道:“哪里胡说了!你看这些袋子,不就是证物么?我就不相信几百条蛇儿会这么巧,同一天到咱们庵里来,还有啊,昨天井水被人下毒,那难道也是假的?”
念因师太瞪了她一眼,道:“就你知道的多!”
正说着,在另一边搜索的尼姑们又发现了新的蛇袋,叫唤起来。智义一蹦老高,叫道:“你看!你看!师傅,真是有人扔的!这下你相信了吧!?”念因师太没有看她,默然不语,只皱着眉看那条压在竹笤下不住盘曲的蛇。
这是条黑草蛇,头钝圆,身上覆满黑鳞。别看长相凶恶,其实蛇的毒性倒不大,咬中人至多是疼痛肿胀数日。这次庭中发现的多是这样的蛇儿,水蛇,草蛇,泥蛇,都咬不死人的。也不知谁会这样恶作剧,找这么些微毒之蛇来投放。
念因师太低头思索,还没得出一个合理答案,边上一个弟子也发出了疑问:“师傅,咱们从来也没跟人有过纠葛,怎么会有人给咱们下毒呢?会不会是有什么图谋?”
念因师太摇头不答,倒是智义把话接过去了:“有图谋那是定然的了,就不知是为财还是其他,瞧他们行事如此阴毒,只怕图谋之事也是卑鄙无耻……”
“啊唷!”智义猛然想起一事,惊叫起来,“莫不是为色?!庵里几个师妹姿色都挺不错,还有秦苏姑娘,我看他们定是贪图……”
眼见弟子口无遮拦,越说越是不堪,念因师太赶紧喝止住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哪还在乎这些皮相分别?智义,我看你俗念未了,尘根未净,罚你到佛祖跟前悔过,念诵一千遍《佛说菩萨念佛三昧经》,天黑之前,不许出门!”
智义老大不愿,嘟嘟囔囔回大殿中去了。门外众人都陷入沉默中。
片刻后,另一名女尼说话:“师傅,咱们跟人没有恩怨,会不会是……别……别人……”她迟疑了一下,偷看秦苏一眼,后面的话低了下去,终究没有说完。
秦苏心中雪亮,如何听不出那尼姑含下的下半截话?其实早在昨夜里,她就已经怀疑了,一干尼姑身无余财,又是跟人绝无交往,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有人跑来下毒?想来想去,也只有她秦苏才会惹来仇家。
可是,自己来到江宁府城,也没冒犯过什么人呀?跟盗贼路通的梁子,也在前夜里解决干净了。路通信誓旦旦,说以后再不敢上门找麻烦了。难道……是师傅?玉女峰知道了自己的踪迹,要下毒来害死自己么?
她想了想,又缓缓摇头。若是师傅知道自己躲在这个地方,决不会用这样的手法来害自己的,以师傅的性子,多半会领着师姊师妹,跑到这里来痛斥一顿。说到下手伤害,秦苏倒坚信师傅不会如此绝情。
那么,还有谁?秦苏抓着头皮,苦苦思索。
难道……竟是胡大哥的仇家?!秦苏一惊,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好险!胡大哥虽然现下没有知觉,可当年也曾是名动江湖的(想到这,秦苏倒隐隐有些自傲,觉得自己钟情之人不是平庸之辈,受到这许多人的重视,可见能力了得。至于“圣手小青龙”声名不佳,跟骗子、叛徒,杀人狂,淫贼等罪名相伴相生,秦大小姐自然一点都不记得,从脑海里给抹掉了。)
若说昔日的仇家找上门来,这事倒极有可能。胡大哥虽然丢了魂魄,但仇家可未必就肯轻易放过他。以他先前招受的冤名,所惹仇家定然为数极众。说不定前几日进入江宁府时,刚好被敌人看见了,这两日察明踪迹后,前来下手加害。
秦苏越想越是心慌,一时间登感危机四伏。跟念因师太匆忙打个招呼,赶紧跑回偏殿中去了。看到拼凑起来的桌床上胡不为正襟危坐,不动如山,她才暗舒了一口气。
然而既已知道了危险的源头,她自不敢再马虎大意了。走到胡不为身边坐下,一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感觉胡不为掌心温热的气息传来,心中暗暗发誓:“胡大哥,只教苏儿还活着一日,决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谁要想伤你一根寒毛,得先把我杀了才行。”
然而这一日里,不管秦苏如何提起精神戒备,如何假装漏出破绽诱敌。敌人却始终没有到来。秦苏惶惶不安,守在胡不为身边一直到夜深。夜色笼下,殿外杂声喧天,秦苏更坐不住了,感觉到阴影里处处伏着杀机。她马不停蹄,围着两人栖身的偏殿转看了许多遍,各处角落也搜查干净了,没有发现敌人,可她却仍然不能够安心睡眠。
这般杯弓蛇影的,熬到天色将明。秦苏脑子都发木了,眼见那些假想的敌人始终隐忍不发,她已累得精疲力竭。没奈何之下,在前后殿门,各处窗格布下警戒,才倒头睡去。
第二日清晨,待尼姑们作完早课,秦苏便来向念因师太辞行。念因师太事事随缘,也不挽留她,只道:“红尘之世,苦难良多,现在天下乱象已生,在哪里都会遇上风险。施主在外间行路,可要多加小心了。贫僧能力有限,无法帮助更多,惟有在佛前顺祷两位事事平安。”
秦苏谢了,从怀中取出两锭金子来,放在了念因师太的榻前,歉然道:“小女子前日落难,多蒙师太好意收留照顾。却想不会因此而给诸位师父惹来麻烦。小女子实在感到不安,这里有二百两银子,就当是小女子谢恩的一点心意,请师太勿要拒却了才好。”
师太微微一笑:“既然相遇,便是有缘。慈音庵合该有这一场劫难,这不是施主的错,你不必过于自责,至于银子……”她看了榻上金子,低声宣了佛号,道:“眼下咱们要给佛祖重塑金身,正要外出化缘。施主的布施可让咱们暂解了难题,阿弥陀佛,施主的善举定会得到善报的。”
秦苏一听,赶紧又从怀中取出三锭金子来,放在榻上。
“小女子身上还有一些银子,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修金身还需要多少钱?”
师太道:“够了,够了,五百两银子,便是把庙庵重修一遍也够了。”
秦苏想了想,道:“师太,这三百两银子不是我捐的,是……我代胡大哥捐的。若是佛祖开恩,盼他能保佑胡大哥一辈子平平安安的罢。”说完,跟念因师太行了一礼,回到偏殿中去了。
不多时候,背着胡不为从殿中出来,念因师太领着众弟子来送行,秦苏和十余位女尼都作了别,便向府城走去。她计划到城里找个繁华所在住下,一来仗着人多,敌人不敢贸然下手,二来,在府城里也好打听小胡炭的下落。
慈音庵离江宁府有**里路,道上甚是荒僻。秦苏步步为营,只取开阔之地行走。都说暗箭难防,她可不敢再走进山林里了,万一敌人设了伏,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在这样的开阔之处,还能察觉敌人的踪迹。
这一片荒野鲜有人迹,长草灌木都茂盛非凡,快有半人多高。人行在其间,时时被草丛淹没,根本看不清脚下的坑洼。好在秦苏身负法术,背着胡不为**十斤的瘦弱身子,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提气纵跃,每一步起落都有两丈距离,这般行不多时,远远便看见江宁府的轮廓了。秦苏心中暗喜,心想只要进入城中,便不用再担心敌人的阴谋暗害。
“刷!”的跳过一条沟堑,正欲发足狂奔。猛听身后草声急响,有人叫道:“姑娘!姑娘!请留步!”
秦苏心头大震,暗想:“果然来了!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脚下哪里肯停,发力催入足下,头也不敢抬,一头只向城门急冲。这里离城门不过一里多路,若是全力奔跑,不用一会便可看到卫兵了。虽然那些官兵平素可恶之极,而且面对术界中人时,全然不是对手。但此刻别无他途,惟有这一支力量可资借助。秦苏只盼敌人投鼠忌器,或许因顾忌官府而罢手也未可知。
后面追来之人哪料到秦苏竟然不停反进?只一错愕间,秦苏又已掠飞了十余丈,慌忙提气跟上,叫道:“姑娘!你等等!我不是坏人,我是来给你报讯的。”
秦苏恍若不闻,左一下右一下,像只蚱蜢般跳跃。身影起伏在草叶中,似乎顷刻就要消失无踪。那人别无他法,只得喊道:“胡姑娘!你不想知道你侄儿的下落么?胡炭胡公子。”
这一句话比什么都有效。秦苏闻声止步,旋风般转身,又急纵了过来。
“好贼子!原来是你们捉走了炭儿!你们把他藏在哪里……咦!咦!”秦苏这时看清了追踪者的面目,登时收住脚步,惊叫起来:“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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