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已看见你的国-《烟云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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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升在地平线上,但那初展的光线,还不足以照亮暴走森林的郁影。天风泠泠,微带寒意。
大祭司与骠骑老将军也都起床了。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睡。
走出祭室与军帐,他们不约而同也望向森林方向,之后又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
“她会从那森林里回来么?”他们彼此问。
“即使那样,也不能退缩。”他们又彼此回答,“哪怕神医站在她那边,也不能退让!大不了,就说出实情:她并不真的是公主!”
在十七年前篡国的血暴中,他们生怕谋逆者会杀了公主,于是要求大嬷嬷把亲生女儿跟公主互换。
嬷嬷的女儿顶了公主头衔、而真正的公主委屈作了伴女。这是为了预防对方要来刺杀,而做的权益之计。他们也想不到,这一权益之计,一下子就延续了十七年。那嬷嬷之女,不但命大,出什么任务都死不了,而且竟然威望越来越高了!
这样的情况不能再持续下去。至于她要带整支军队出林,这纯属胡闹!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出生?还真当是天生凤羽了?如此不知死活,出去也纯属自误误人!
他们遗憾的是真正的公主冰绡,迟迟没有成熟起来,恐亦难当重任。他们只好多受点累,尽力维持下局势便是!谅那假公主,小小年纪、张狂草率,也翻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去。
林中有什么轻轻动了一下。或许只是小鹿舒了舒蹄子。
太阳往上挣了挣、好像努力想看清林中的动静。阳光更明亮了些,但林中的雾气却更浓。在那雾气中,是有足音在往外踏。
微钝的斧子,往炊柴劈下去;红鬃的烈马,往清溪垂头饮水;金翅的甲虫扳下草叶青韧的脖颈;露珠在将涸前流转的光,映淬了刀戟的寒芒。
那一足踏出。
阳光乍亮。
放它全部的热力,照这一头黑瀑繁长。
思凌披如黑玉的炭、刹那间为骄阳点起金色的火。
斧锋咬死在柴禾间、水纹窈乱在马蹄下,珠碎刀扬。他们的目光扬起、不小心把他们的灵魂都带了过去:
是你吗?
是你灼灼烈烈,接天命来传于我们听?
或带我们出去、或教我们安心烂死于此处,刀锋血焰、抑或朽骨林下,给我们一个了断。
你可知我们渴望一个了断!
思凌黑灼灼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又一张的脸。他们的期盼与痛望,尽在她眼底。她已经知道了,他们不想浑浑噩噩的蹉跎在此处至死。死也要死出个名堂来。
她太了解这份心情。
大祭司迎上前来,困惑的看着她。这女孩子,坚定、冷峻的对他道:“取圣火来!”
她决定接受这份挑战。不论胜败,她要给人们一个结果。
大祭司被她的神情所震慑,真的去打开圣火坛。思凌等在他身后,问了一句:“大祭司,你出生入死,最后在林中吃苦十七年,所为何来?”
所为何来?大祭司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但奉开圣火,便跪地,褪下祭袍。
袍下胸膛,几道触目惊心的旧伤痕。
骠骑老将军也来了,同样袒露一边手臂。
只是一条臂膀而已,上头刻的伤疤已经比大祭司还要深繁。
他拿起祭殿法匕,划在大祭司的胸膛上。
试圣火、求天命之仪式,要大祭司的心头血,方能开启。
而大祭司身上的旧伤,并不全来自仪式。大部分还是逃亡的过程中遭受的。并骠骑老将军身上的伤,都出于征战。
所谓“出生入死”,在他们身上,是有烙印的。
他们将这烙印奉给神明。愿天鉴取,他们肝胆磊落!
思凌也不由得动容。
或许,他们并不是她以为的权奸罢……十七年孤林之中,就算只手遮天,又算什么了不起的权势呢?用这般的伤痛来换取,也未免不值。
他们或许别有苦衷、另隐怀抱……即使如此,她也并不能由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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