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廷杖下-《大明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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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搁棍!”四周一百多个锦衣卫齐声应和,午门外宽阔的广场上立即传来一片回音。喊声刚刚落地,一个身着红衣的大汉走出行列,将一根红漆大棒放在张献可的大腿上。吴孟明喝了一声“打!”下边一百多手下也齐声喝道“打!”那大汉便打了三下,吴孟明又喊了一声“着实打!”手下也重复了一声“着实打”。那大汉便加重手法,打了五下,此后每打五下便换了一个人。

    张献可的脸挨在地上,鼻子和嘴唇早已碰破了,斑白的胡须上到处都是鲜血。在受刑时他一会儿喊着“苍天”,一会儿喊着“二宗列祖”,但没有求饶。随着受刑的进行,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被打到四十棍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能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在遥远的地方有什么微弱的吆喝声,同时仿佛觉得身体随着每次打击震动一下。又过了一会儿,他就已经完全昏死过去了。

    行刑的锦衣卫用冷水将张献可喷醒,吴孟明看了曹化淳一眼,显然这个老先生的身子骨是挨不完剩下的五十多下廷杖了,但曹化淳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吴孟明只得转过头示意手下继续行刑,可张献可又挨了几杖便第二次昏死过去了。曹化淳心知若是继续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他吩咐吴孟明暂时停刑,亲自前往崇祯那儿请旨,留下张献可一条性命。此时崇祯胸中的怒气还没有消去,他很想将张献可处死以给那些臣子一点颜色看看。因此他冷冷的瞟了曹化淳一眼,冷冷的说:“再打二十杖!”

    曹化淳的额头上立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很清楚此时的天子和平日里在寝宫里的那位可完全是两个人,不过想起张献可躺在地上血淋淋的躯体,他咬了咬牙低声道:“陛下,张献可乃是直介之士,若是这般打死了他,只怕待会与毕尚书说话时有些不好看。”

    曹化淳的话让崇祯的头脑清醒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厌恶的说:“那今日便罢了,念他年老昏庸,暂缓治罪,着他好生回话,若是还不治罪,定当加重议处,绝不宽贷!”

    崇祯说到这里还意犹未尽,还想再多说几句以显示天子的威严。但这时一阵狂风夹杂着细密的沙土席卷而来,顿时将他头顶上的御罗伞盖向后吹倒,四周的太监和锦衣卫们纷纷乱作一团,他身后城楼上檐角上的铁马也被刮落,摔在地上一声巨响。崇祯的脸色顿时大变,作为一个受过很好儒家教育的皇帝,他素来是以“天子”自居的,而眼前的天象大变让他内心深处不得不产生一个恐惧的年头——这莫非是上天对自己方才的行为不满加以警示的吗?他脸色惨白的朝曹化淳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迅速把张献可带回去,就飞快的登上御辇,在大队太监的簇拥下返回乾清宫。而午门外的群臣也乱作一团,慌乱的朝午门跑去,那些威严的大象、锦衣卫、大汉将军组成的仪仗也在狂风之中一哄而散了。

    回到乾清宫的崇祯心情沉重,他的脑海中开始不断重现方才跪在地上苦苦劝谏的张献可还有突然而至的狂风,不久前的狂怒已经化为一丝丝后悔,难道自己当真是做错了吗?少年时所读过的那些书中的忠臣形象一个个浮现在崇祯的眼前,所不同的是自己这次处在了昏君的位置上,难道今日朕的行为也会落在那史书之上遗臭万年?一想到这里,崇祯的心情就越发烦躁起来,他停下脚步,向侍立在一旁的曹化淳道:“曹公公,你让人取些伤药,给张先生送去。”

    “张先生?”曹化淳闻言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赶忙应道:“奴才遵旨!”

    “莫要大事张扬,还有,对张先生家里便说是你让人送的。“崇祯此时的心情非常矛盾,他即不想被后世之人当成一个暴虐的昏君,又害怕送药被群臣当成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因此才下了这样一个有些自相矛盾的命令,却完全没有想到身为提举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曹化淳的身份就决定了他的所作所为不可能解释为个人行为。他犹豫了一会,低声问道:”曹公公,你觉得朕这么做对吗?“

    曹化淳低头小心的答道:“老奴听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方才在午门前廷杖是责罚其无礼,现在赠药是怜惜其且老且忠,皇爷所为虽尧舜之君无以复加,想必张先生也能明白陛下的心意!”

    听了曹化淳这番话,崇祯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这时外间的小太监通传户部尚书毕自严到了在外间等候,崇祯赶忙回到座位上,下旨通传其来觐见。不一会儿毕自严便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进来了,他是个貌不惊人的老人,身材矮小干瘦,双肩几乎撑不起宽大的官袍,毕自严刚拜了一拜,性急的崇祯便伸手虚托道:“毕先生免礼,来人,给毕先生搬张椅子来,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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