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单影谁怜我-《堪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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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妈妈笑道,”四月,随你姑娘出去一趟,给你姑娘照顾好了,别让她贪玩,今晚风冷,给她那绣草绿披风拿着。“
四月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对渔夕笑了笑。
渔夕心想,这芳菲姑娘是什么人,怎么这金妈妈对她恁好。
金妈妈这才牵着渔夕,蓝衣小婢随后。穿过楼梯,只听杯碟碗筷相撞之声,金妈妈朝里看了一眼,指着那些弯身洗碗的女子,说道,“这些都是那些穷苦人家卖过来的娃娃,没你命好,长得也不如你,只得干这粗使的活计。好孩子,你可要听话,要不然妈妈恼了,照样罚你来洗这些。”说着要捏渔夕的脸蛋,渔夕侧脸躲了过去,笑着应了声,“好!”
金妈妈也不恼,继续向前。渔夕见那些女孩不过十一二岁,神情木然,呆呆的洗着碗碟,心里想莫不是只有芳菲姑娘和方才那两个姐姐才是亲生的,其它都是买来的,所以这般区别对待,果然很是偏心,心里已有三分不喜。
后面那蓝衣小婢随后骂了一句,“这水再漫出来,小心你们的皮!”
渔夕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见她长得斯斯文文,骂人这般狠毒,也不敢回头再看,心道,“这蓝衣姐姐刚才那般说笑,转眼怎么这般厉害,”手心里竟渗出汗来,只是被那金妈妈牵着,百般不舒服,心里已有七分不乐意。
穿过一道圆形拱门,房子门口处堆满了柴禾。一阵女子呜咽之声幽幽传来,饶是寒风一吹,让人不寒而栗。
金妈妈回首问道,“竹棋姑娘应了么?”
蓝衣小婢忽变弱了声音,小声回到,“妈妈,还没呢。”
“没!那就把竹棋带下来,让她看着打!”渔夕瞧金妈妈依然笑嘻嘻的,声调却是瘆人的很,这才看到那堆满柴禾房屋正中间立着一个麻袋,正来回咕噜翻滚,傍边几个妇人拿着鞭子,正咬牙切齿的抽着。
渔夕看着害怕,不禁心里骂道,“王八蛋,王八蛋!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金妈妈低首,见这小姑娘面容犹是沉静,唇角轻轻一歪,抽起一丝冷笑。
又一阵呜呜的哭声传来,只是这哭声细弱了许多。
一个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儿,生的柳目桃腮,还有两滴泪痕未干,挂在腮边,被两个大汉一路从院内拖了进来。
几个大汉把那姑娘往地上重重一扔,夺过妇人手中的鞭子,继续抽绑着的麻袋。不消一刻功夫,麻袋已渗出血来,仔细听,里面有些叽叽咕咕的声音。
渔夕不禁后退两步,已全然忘记了被卖的事情,心里蹦蹦乱跳,蹙眉只听那姑娘凄切的哭道,“妈妈,您便是放了她吧,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说完,跪地就是磕头,那蓝衣小婢上去拉了她,说道,“姐姐,别把头磕破了,破了相可怎么好呢。“
金妈妈右手执扇,闲闲叹道,“既然姑娘求情,那就放了她吧。“
几个大汉闻声,解开口袋,几只老鼠咻地窜了出来,袋中那少女的脸早已是血肉模糊,裤管里也掉出几只死老鼠来,渔夕从未见过此等情景,挣脱了金妈妈的手,蹲在门口干呕起来,又加上刚刚吐过,呕的黄水苦到了嗓子眼里。心里反复骂道,“王八蛋,好狠毒!”
心里又骂了十余次,骂个不停歇,呕吐才停歇。
金妈妈走到渔夕跟前,踢了踢她的鞋道,“娃娃,莫怕,看来这荷儿已是不中用了,怪她没福分服伺她家的小姐。今后,你就跟着竹棋姑娘去吧。”渔夕被一把推到了竹棋身边,站立不稳,倒在了一双绣花鞋下。抬眼向上看去,只见竹棋抱着荷儿,全身颤抖,一句句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月朗风清,声声凄厉,渔夕不禁,后退,两步。
那是怎样的一夜,让她忘记逃跑,缩在一角,彻夜难眠。
第三日,清晨。
“姑娘,今天给您梳个飞仙髻吧。”渔夕手里拿着木梳,踮着脚尖。
竹棋瞧她那小脸红肿,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竹棋知道她刚下去打水时,又和别人吵架了。刚听别人骂她是小杂碎,趴在窗口一看,就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气不过,果然看她同别的丫头对骂起来。
渔夕与竹棋相处,从不多说一句。但是遇到下面的几个小孩,向来是嘴里不肯饶人,在这院子里学的那些“小贱人,小杂种,小杂碎,姑奶奶,他大爷,王八蛋的统统骂了一通”,说话又是极快,众人骂她不过,将她围起来,打了一顿。
渔夕被竹棋一问,现在倒真不知自己是何人了,一时茫然。想自己是十一日生辰,便胡诌道,”姐姐想必知道我是私生的孩子,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十一姐儿。“
“十一......”竹棋嘴里轻轻念道,免不得想起荷儿,心里悲切,两人亲如姐妹,只因家道中落,沦落风尘。也不知荷儿是否已不在人世,不免伤感。轻声说道,“小十一,来,那就梳个飞仙髻吧。”
三日大庆很快过去,金妈妈生意却一日好胜一日。
竹棋不去接客,金妈妈自然着急,每日必派人来催。渔夕每日去下面拿饭菜,自然少不了别人欺负,竹棋看她每日被打,心里自然有数。
转眼,一月已过,竹棋仍闭门不接客,催的紧了,就哭着说争着乱命一条,让他们拿去好了。
渔夕私下也留意一些荷儿的消息,只是嘴仍不饶人,每日必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心里恨的痒痒,暗自忖道,有朝一日,逃出去,一定要烧光天下妓院。
这日,渔夕又被打的鼻青脸肿,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坐在院内的石头上,一片片摘着竹叶,哭起来。
“妹妹,你也该收收性子,何必这般嘴硬,和她们争口舌上的便宜,挨了这么多打?“渔夕抬头,只见身旁的青衣小婢好似在哪里见过。
衣袖一擦,将竹叶一片片扔在地上,别过脸去。
青衣小婢含笑坐下,柔声道,“人人都喜温顺乖巧的,人家说你,你不听便是了,非要计较什么呢?你看,这打的疼的你要掉眼泪了,可没疼在别人身上。”
渔夕心里一热,叫了声,“四月姐姐。”
四月点头笑笑,这小孩子哭的快,喜的也快。只见渔夕两手一抹泪儿,抬头笑道,“姐姐,你怎么叫四月这个名字。”
四月折了一片竹叶,缓缓说道,“来这里的,大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像我家芳菲姑娘,就是家贫,无法活命,被父母卖了。也有大家的小姐,沦落红尘的,像你们竹棋姑娘便是家道中落,哥哥将她卖了的。也有一部分是被拐卖的,这大多是小门小户或则私生的孩子,大门大户的金妈妈也是怕惹事儿,不敢买的。我们来到这里,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如若是有,也不许用,都是金妈妈后面改的。像我家姑娘叫芳菲,我便叫四月,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天,这样才有好彩头。“
渔夕听后,恨恨道,“这勾栏苑没有一点的好,都是逼良为娼,那些臭男人天天灌着马尿,糟蹋姐姐们。”
四月听了,掩口笑起来,只说道,“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妈妈听到可不喜欢。”渔夕听她这么一说,方觉自己言语粗鄙,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四月见她如此,微笑道,“你看着街上那些流浪的叫花子了么?那些都是逃难过来的,我当年如果不是被金妈妈捡回来,早就饿死了。”
“那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死了干净。”渔夕学着竹棋的调调,抬眸反驳道。
四月笑道,“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人没有到死,都以为死很容易。其实,没到那时候,真到那时候,人人都是害怕的。”
渔夕点点头,想到那日荷儿被打惨状,心道,若是这样死了,仇都没报,确实悲惨,可惜道,“姐姐说的对,凡事不可绝对,果然是有好有坏。”
自那日后,再有人骂她,便不理会,宛若聋子般,充耳不闻。闭嘴不言,犹如哑巴,那些丫头再来与她吵嘴,也吵不起来,日渐失去了兴趣,便不来惹她,自己也落得清闲,闲暇时间和竹棋吟诗作对,也有几分逍遥。更加上平时还有歌舞琴棋书画的考核,甚是严厉,渔夕倒是每日累的倒床就睡。
这日,渔夕在院些里正洗着蔬果,见四月托了一个酒壶从楼上跑下来,腮上还挂着泪。忙走上前去,恨恨道,:“姐姐,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
四月掩面含泪,笑了笑道,:“没事儿。”
渔夕不好多问,低头洗起果蔬,只听“啪啪”两声,四月的两边脸颊已经红肿一片。
渔夕抬头见一紫衣女子立在前方,知她是这里最红的芳菲姑娘。她还真是气焰嚣张,又是啪啪两声。四月立在一旁任由她打,渔夕可看不下去,怒道,“你凭什么打人?”一只碗砸过去,正砸中了芳菲的脚踝。
芳菲痛哼一声,哪肯罢休,掐着纤腰,骂道,“你个小杂碎,我教训这小婢不知廉耻,勾引我的主户,骗人家东西,你来冲什么贵人?”
渔夕心道,”原来是恨四月抢了她的风头,真是活该!“,摆好了碗碟,手里洗着香瓜,嘻嘻一笑,道,“你自己年老色衰,脸都打褶子了,粉扑的那般厚,以为人家都是瞎子,眼睛长到屁股上,或许看你漂亮些。”
“小十一,快快别说了罢。”眼看芳菲神色大变,四月慌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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