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较量-《神探鲍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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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拿脚猛蹬车顶,只听见“喀喇”一声,囚车上蒙着铁丝网的小窗户开了,露出一个女娃的头来。二道毛的髪型,额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脑门,一双大眼睛闪烁着祈求的目光,大声呼喊:“おにさん(哥哥),救救我!”
“不准喊叫!”赛狼似虎的狱警又把铁窗关上了。
这一下站着看闲的民众愤怒了,狂叫怒吼:“鸭屎臭,出来!换你妹妹,再不出来,我们冲进去把你揪出来!”民愤浪潮一浪高似一浪!
果然二楼的窗户开了一道缝,露出半个头来:“喂,支那人!我们做个交易,把我妹妹放了,我们放出被俘的警察,两个换一个,换不换?你们不吃亏!”
事关重大,麻所长似乎不敢贸然答应,冲着岗楼高喊:“报告,换不换?”
麦克风里斩钉截铁:“换!救人第一!”
然後又响起:“各位民众,警察局的警员昨天奉命在此执行任务,搜查凶犯,中了他们的机关被俘,现在走马换将!”
“啊!小日本胆子这麽大?还敢掳警察,真是罪该万死,不能就这麽便宜他们!”众人议论纷纷。
“这里难道是虎狼窝吗?他妈的,端了它,烧了它!”群众义愤填膺。
医院的小门开了,两个五花大绑的警员被推了出来,後面跟着上身缠着绑带的津井和两个打手。
警车後门一开,先下来一双穿皮鞋的腿,紧接着出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真是“眼睛一挤,鸭子变老母鸡!”原本露出一张脸,人人以为她是渡边良子,想不到变戏法似的,换了个人。
津井也惊呆了:“你是……”
“怎麽,忘了?我可没有忘!你无缘无故地到我家来放火,被我娘打成重伤,还不老老实实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继续谋财害命搞破坏,真是望乡台上打转悠-不知死的鬼!”
津井这才想起就是她用九节鞭套住自己的脚踝,才挨了老太婆的一棍,险些要了小命。仇恨满胸,恶向胆边生,玩命似地冲过来。丫头手上的兵器一指:“你找死,怨不得我!”
正要动手之际,麦克风又响了:“丫头退下!罗警官,该你出手了”
顿时警笛声大作,埋伏在近处的警车一辆接一辆地火速开来,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军警撞开医院大门,冲进去抓津井、安藤盛,哪知眼睛一眨,小鸡又变成了鸭,二人又逃走了。
想想这不可能哪!众目睽睽之下眼看津井进了医院,怎麽一下子又不见了呢?
大喇叭喊得清清楚楚:“刘队长,请你率领一部分人包围医院隔壁的“大和米行”,见一个抓一个,见两个抓一双,不管男女老少,不要手软!罗警官请仔细搜寻医院里的可疑之处,一定有暗道直通米行!”
包围医院的是罗警官和麻所长率领的警察,控制了几个医生、护士外,一无所获,暗道也找不到。
刘队长率领的总局军警,把米行里除了两个老板以外全都捆起来了,单单家眷就有十几个。接下来该怎麽办呢?只得再请示岗楼的总指挥-神探鲍母。
老太太淡然一笑:“凶犯已经全数现身,该抓起来还是处死,你们看着办,用不着我多说。手里有拾几名米行的家属,可以用怀柔政策打开缺口,一般不会有什麽大问题,我娘俩就不惨和了!哦,对了!多亏这位郑老板提供了不少线索,谢谢人家!”
“不敢当,应该的,应该的!”他也走了。
母女俩回到家中,讲述了全过程,人人高兴,唯有一个极为不满,就是灵犬道格特,没带它去,跳上跳下,汪汪乱叫,像发神经似的,全家人被它闹得不安神。
老太太明白这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她并不生气,一本正经地同它谈心,捋着狗毛推心置腹地:“这次要有人扮作良子,引诱津井露面,非她莫属,你不行;虽说你出场作兴能找到贼人的藏身之所,那不是咱们的活,样样包办代替那还了得?留作他们拿薪水,吃香的喝辣的,我们不是成傻子了麽!你说是不是?乖,不要闹情绪,跟大宝出去溜溜,晚上犒赏你,去吧、去吧!”
你别说,鲍母一番话还真管用,它就此安顿,不吵不闹了,奇怪不?她却说狗通人性,和声细语的,谁不高兴哪?好好地跟它说,准行!
事实就是这样,不信也得信。
当晚就得到消息,渡边津井被抓,几个米行老板押在提篮桥,安藤弟兄逃走了。
第二天老太太还没起床,鲍玉刚就过来请安,顺带说:“娘,有您的电话,接不接?”
“谁这麽早打电话过来?真是的!”
“就是那位英国人尼娜大婶,说是有要紧的事。”
“接!请她等一等,说我马上就来。上回救丫头人家帮了很大的忙,不能挡驾!”
於是拿着话筒嗯呀啊的,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她倒是吩咐给狗吃饱,一块去破案子。
一人一狗刚出弄堂口,就听几个孩童用申城当地语言跳着蹦着唱儿歌:“戆大(念度)戆大,困勒坟山後头,茅柴当被头,南瓜当枕头!”
众所周知,南瓜是食材,供人吃的,傻子却拿来当枕头,她童心未泯,觉得好有趣,不但记住了,还念叨了好几遍,然後哈哈一笑。
路口叫了一辆三轮车,她坐一半,道格特就在她右腿边蹲着,大狗有六、七十斤重,比人轻不了多少,蹬三轮的一点讨不了巧。
到了目的地,就见一幢西式小洋房门前停了一辆警车,周围拉了警戒线,禁止闲杂人等进入,几个警察、探员正在执行公务。
见到她来了,连忙打招呼:“哟,这不是神探鲍母吗?什麽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树的影子人的名声,没人不认识她。
尼娜闻声从屋里出来,见到她仿佛见了救命王菩萨一般:“鲍大姐,您来了就好。啊!道格特也来了!”
老太太笑着说:“你怎麽也干起这一行了?”
“中国有句古语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呀,跟您接触多了,既崇拜又羡慕,所以就当上了租界里陪审团的成员,特别酷爱勘察凶案现场,寻找破案的蛛丝马迹。这不,听说这里发生死亡事件,就立刻来了!”
“哪敢情是件好事,你把我找来干嘛?”
“不瞒您说,侦查遇到了瓶颈,可以说查不下去了,有点无从着手,想听听您的高见!请到里面现场看看吧!”
室内弥漫着一股熟食的香味,是从厨房传出的,还有人低声哭泣。
两个探长一个法医正在检查尸体。破案时常碰面,相互都认识,热情地打招呼。
死者是60多岁的英国老妪,穿着浴衣躺在浴室的门前,死因是早晨洗澡後出了浴室门,由於地上潮湿,脚底滑到,後脑撞在大理石的地砖上,造成头颅内外大量出血而死,应该属於意外死亡。
如果说是谋杀,凶器呢?罪证又在哪里?凶手是谁?犯罪动机是什麽?一连串的问号,无从解答,姑且算作意外猝死。
鲍母摇摇头:“没这个道理!尼娜,你以为呢?”
“我倾向於蓄意谋杀,仅仅是凭直觉,找不出任何理由,等於白说。”其他三人也把眼睛盯着她。
“请把尸体翻过来,我要看看伤口,才能下结论!”
她扒开脑後淤结在一块的头髪,用放大镜仔细照了照伤口,频频点头。然後指示道格特在血迹斑斑的地上闻闻,再做了个只有她俩才懂的手势,狗就在屋子里到处嗅嗅闻闻,再到楼上各个房间东找西寻的,甚至阁楼,结果一无所获。
这家伙灵气十足,并不甘心,出了屋子跑到花园里去。
不一会听到它“汪汪汪”的呼唤声,它有所发现了!
园子不大,种了主人喜爱的金桂、兰花、牡丹,还有十几盆各种颜色的菊花,显得生机勃勃,秋意浓浓。
院墙根有个垃圾桶,被狗弄翻了,冲着半个南瓜不停地吠叫。它还知道这是证物,既不用爪子去碰,也不用嘴刁,遵守现场勘察规则,绝了!
鲍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小半截南瓜,有婴儿头颅大小。一边小心观察,一边眉开眼笑地自言自语:“虽说用水清洗过了,但是重击之下,外表瓜皮有损伤,血液就进去了,再怎麽洗也是无济於事,尼娜,赶快拿去化验,与死者血样做比较,结论很快就会出来!”
四个人惊讶得瞠目结舌,为首的汤姆探长几乎不敢相信:“怎麽会是这样……这麽说来,是谋杀!凶器是南瓜,简直匪夷所思!”
“这没有什麽奇怪的,它还能当作枕头呢!”
“啊!谁用它来当枕头?从没听人说过。”四人异口同声。
鲍母是想起早晨刚出门的时候,在弄堂口听到孩子们唱的儿歌,情不自禁地与案情联系在一起。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从中受到启发也不容忽视!
她自己心中作总结:侦探勘察现场,如同作家搞创作,原於生活高於生活,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有人问:“这一个南瓜头就能砸死人?”
“当然还有另外大半截!”
“在哪儿?”
鲍母笑了:“各位难道没闻到香味?在锅里煮着呐!”
众人这才注意到,厨房飘出的熟食的香味竟然是凶器的另一半!
鲍母见他们有点将信将疑,又说:“从死者的伤口来看,就可以判断是他杀,一般来说倒地时,後脑最凸出的部位着地,不会在偏上的位置,当场死亡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而用实物猛击就另当别论了!”
汤姆探长说:“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只是没想到凶器是南瓜,确实是神探厉害,我不行!”他很坦率,实话实说。
“还有一点,这位英国老妇人不是死在浴室门口,而是在其他的地方,死後被拖到这里。只不过地上的血迹、拖痕都被凶犯清除掉了。之後再脱去衣裳换上浴衣,造成不慎滑到撞击大理石板,意外死亡的假象!”
“怎麽看出来的?”
“理由就是死者既然有早上洗澡的习惯,说明她爱乾净,很讲究个人卫生。这样一位老女生,穿衣服时把长头髪留在衣领子里不拿出来,有悖常理,岂不是大大的破绽!”
“是啊!就是常人也不至於这样。”探长探员,一个新手,一个法医,谁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这位老太太厉害,神探的称号名不虚传。
至此,真相大白。煮南瓜的人就是凶手!
鲍母说:“现在可以审问她了,犯罪动机是什麽?”
尼娜快人快语:“你给我滚出来,别在那假惺惺地猫哭老鼠!说吧,你叫什麽名字?哪里人?跟死者是什麽关系?”
出来的是个中年女子,模样不错。她慢吞吞地走到跟前,突然一个急转身,贴在尼娜身後,一手抓住她手臂,另一只手里明晃晃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色厉内荏地:“老太婆,你就是什麽狗屁侦探吧?既然被你识破,咱们一拍两散,各走各的。退後!听见没有?不然我杀了她!”两个探长一名法医不敢上前,怕误伤了尼娜。
只有鲍母双手背在身後,一副跩样,慢条斯理:“此情此境就叫“图穷匕首见”!何苦哦!其实你只不过是个帮凶而已,杀死老太太的另有其人。你只要跟警方配合,坦白交代,还不至於死罪。这一来你就自寻死路了!”
“哼!不见得!”她好像有恃无恐。
“那你看看身後是谁?”她回首看见道格特张牙舞爪正准备偷袭,一愣神,保姆的双节棍果断出手,棍梢击中匕首,分寸拿捏的极准,“当啷”一声落地。猛犬扑了上去,张口就咬,顿时肩头鲜血直淌,疼得她鬼哭神嚎。
汤姆探长关心地问尼娜:“没什麽吧?我看你一点不紧张,我就不拔枪了,误伤了反为不美!”
“有神探鲍母在场,她又朝我眨眼睛,我心里有底,毫不恐惧。你以为老太太只会动嘴皮子?厉害着呢!只有这个蠢货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动刀动枪,找死!”回首给凶犯一个耳光,上了手铐,任由她受伤流血,照常审讯。
汤姆探长问:“现在老实了吧!说,姓名、国籍?”
“安美代,韩国人!”
“你的同伙主凶呢?”
“人是我杀的,没有旁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鲍母插言:“就凭你?少往脸上贴金了!一个南瓜就要了一个人的命,手上没有几百斤力气,休想!并且我还知道杀手不是瓜贩子就是种瓜的。“阿嘎西母鸡母鸡以不哟”!”
她没词了,两眼直翻,不知道後一句话什麽意思。
“这是一句极为普通的韩语,女生听了都很高兴,你却无动於衷,真乃不打自招!你说谎,根本不是韩国人,不折不扣的日本鬼子,如假包换。我还知道:あなた名前は安藤美代子で,ご主人は安藤さんです,いいでしょうか。(你名字叫安藤美代子,你老公是安藤君,对不对。)”
她目瞪口呆,心想老太婆怎麽全知道?惊慌失措,乾脆不吭声。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带回巡捕房严加审问,不怕你不开口!”汤姆探长发调子了。
法医看她後肩还在渗血,心中不忍:“慢,先让我给她包扎一下,出血过多要昏厥的!”
“不用你们虚情假意,本小姐不在乎!”
“哎哟,好心当作驴肝肺,不领情!也好,探长回去给她来点荤的,你们那里都有些什麽啊?”老太太朝汤姆挤眉弄眼。
“常规的“老虎凳”、“辣椒水”,严刑拷打总是有的。老人家请放心,不怕她不招!”
“少做梦吧!大日本皇军剖腹都敢,不在乎这点小意思!”她还是那麽桀骜不驯。
“老汤,中国古刑法上有“男怕跳加官女怕点豆子”,我教你们一个法子,到翻砂厂去弄些铁砂来,尼娜,我教你如何“点豆子”,使她变成一脸黑麻子。我看她还敢嘴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国籍。何况变成**子!美代子吓去三魂七魄,浑身直哆嗦,连忙讨饶:“不要、不要,我招,我招!”
鲍母的办法真灵光,立竿见影,众人相视一笑。
她原本叫加藤美代子,嫁了安藤茂,按照日本人的规矩,改随夫姓。日本投降後,她在孤独老妪、英国侨民家当佣人,丈夫在七号桥大闸弄当瓜农。
杀死英国老太太就是霸占她的小洋房,据为己有,作为在申城谋生的营地,就这麽简单。
案情大白於天下,租界的探长和法医等人谢了又谢,鲍母连连摆手,说是补尼娜的情,应该的。
美代子被押走,又是一个替死鬼!
接下来,警方伙同巡捕房联手去捉拿主凶安藤茂,能逮住吗?这与神探无关了。
南瓜杀人案过去整整一礼拜,这天鲍母和道格特刚刚过来上班,就见院子里停了一辆小“奥斯丁”,尼娜站在门口迎候,两手抱拳,弯腰致意:“老师早!”
老太太一愣:她无事不登三宝殿,难道又有什麽新的案件不成?要不就是安藤茂没抓住,来讨救兵。
这件事只猜对了一半,今天她房前屋後老师长老师短的,异常殷勤。起初直呼其名,後来改口喊大姐,如今又尊称老师,这人超级烦,花头经太多,其中一定有玄机。鲍母也不点破,看她接下来如何动作。
果不其然,客厅落坐後,尼娜反客为主,亲自端茶给老太太,丫头在一旁乾笑。
鲍母端起茶盅正要喝,一见茶里漂着三只檀香橄榄,一下子明白了。笑着问:“这是敬师茶,你想拜我为师?”
“什麽事瞒不过老师您呢,学生正有此意!”
说罢自说自话地跪在地上,当场行大礼,拦也拦不住她。
一来尼娜素有正义感、心地善良,二来鲍母见她虔诚好学,受自己影响,也爱上侦探这一行,有心要入她门下,投其所好自然高兴,不足之处就是她年龄大了些。
“尼娜,今年多大了?这件事你先生知道吗?”
“回老师的话,学生今年51岁。拜您为师我家先生大力支持,他说与其同租界里的狐朋狗友成天打麻将、玩梭哈,赌红了眼迟早会闯祸。不如跟着好人学本事、干正事,做对社会对民众有益的事,我儿子、女儿都说好。”
鲍母微笑着点点头。
鲍丫头连忙说:“起来、起来吧!娘收下你了,赖在地上干什麽?”
用不着老太太应允,她们已经正式见面了。尼娜还懂得江湖上“先进师门为大”的规矩,冲着丫头和道格特作揖:“小师妹见过师姐、师兄!”
“还礼、还礼!”丫头衽了一福。
“汪、汪、汪!”人模狗样。
“哈哈哈哈!”几个人大笑。
在一旁看热闹的李忠连声叫好:“这下子有尼娜来填丫头的坑,省得她心挂两头的。晚上我做东,请大哥大嫂都来,侄儿、侄女我都有些日子没见到了!”
尼娜自然兴高采烈,回到车子上取来一件貂皮大衣,孝敬师父。礼品太贵重,遭鲍母谢绝,她就举在头顶不放下,丫头又帮着说好话,只得收了。
然後言归正传。
“我说尼娜,你不是跟着汤姆他们好好的,怎麽又想改换门庭,投到我的门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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