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布道-《大时代之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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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戈文似乎有点不一样。不同于复旦大学演讲台上其他演讲者的诚恳和曲高和寡,戈文似乎并没有一点点身为演讲者应该有的庄严和循循教诲的模样。他就那么平静的闲聊着一件看似很粗鄙的事情,就像是平时在宿舍里面和几个光着膀子的室友一起侃大山一样,自然而闲适。

    渐渐的,那些低声的说笑消失了,所有人都很新奇的注意听着大厅音响里传出来的戈文的话语。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我们知道,在古希腊有个斯巴达,那里的生活被设置得了无生趣,其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为亡命战士,使女人成为生育机器,前者像些斗鸡,后者像些母猪。这两类动物是很特别的,但我以为,它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人也好,动物也罢,都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

    戈文终于将话题带入了正题:

    “以下谈到的一只猪有些与众不同。这只猪是知青们喂养的,从名分上说,它是肉猪,但长得又黑又瘦,两眼炯炯有光。这家伙像山羊一样敏捷,一米高的猪栏一跳就过;它还能跳上猪圈的房顶,这一点又像是猫——所以它总是到处游逛,根本就不在圈里呆着。

    ……

    吃饱了以后,它就跳上房顶去晒太阳,或者模仿各种声音。它会学汽车响、拖拉机响,学得都很像;有时整天不见踪影,我估计它到附近的村寨里找母猪去了。

    总而言之,所有喂过猪的人都喜欢它,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儿,还说它活得潇洒。我对它则不只是喜欢,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牛逼的一头猪,所以我尊敬它,还把它叫做“猪兄”。这位猪兄会模仿各种声音。我想它也学过人说话,但没有学会——假如学会了,我们就可以做倾心之谈。但这不能怪它。人和猪的音色差得太远了。

    ……

    后来,猪兄学会了汽笛叫,这个本领给它招来了麻烦。

    我们那里有座糖厂,中午要鸣一次汽笛,让工人换班。我们那里的知青们下地干活时,听见这次汽笛响就收工回来。而我的猪兄每天上午十点钟总要跳到房上学汽笛,地里的人听见它叫就回来——这可比糖厂鸣笛早了一个半小时。

    坦白地说,这不能全怪猪兄,它毕竟不是锅炉,叫起来和汽笛还有些区别,但知青们却硬说听不出来。

    领导上因此开了一个会,把猪兄定成了破坏春耕的坏分子,要对它采取专政手段。一开始我并不为它担忧——因为假如专政是指绳索和杀猪刀的话,那是一点门都没有的。以前的领导也不是没试过,一百人也逮不住它。狗也没用:猪兄跑起来像颗鱼雷,能把狗撞出一丈开外。

    谁知这回是动了真格的,指导员带了二十几个人,手拿五四式手枪;副指导员带了十几人,手持看青的火枪,分两路在猪场外的空地上兜捕它。

    这就使我陷入了内心的矛盾:按我和它的交情,我该舞起两把杀猪刀冲出去,和它并肩战斗,但我又觉得这样做太过惊世骇俗——它毕竟是只猪啊;还有一个理由,我不敢对抗领导,我怀疑这才是问题之所在。总之,我在一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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