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茶当品-《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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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明的惊讶更坚定了齐天翔的判断,刚开始只是以郑明原籍秦岭山区的预测,但随即郑明的反应使齐天翔的判断予以了明确,“这种陕青是第一次霜降之后的早晨,在茶园最后整理之前,采集的茶树的芽尖,既不能掐的过多过量,因为这样伤树,也不能有太多的老叶,老叶过多影响品质。这样几天早晨采集的芽叶收集起来,也就成了茶山最后一批珍贵的茶叶。加工过程也很是挑剔,因为是深秋芽叶,还不能像春芽似的旺火急炒揉捻,也不能像夏茶一样慢火摊炒,而是先渥堆,待轻微发酵以后阴干,这样既保持了陕青香中微苦,味重杀口的特点,又有着半发酵茶醇厚悠长的特性,可谓深秋茶中的极品,产量很少,也很稀有,也就是老茶农自己过冬喝的茶叶,市面上很少见到。”

    齐天翔略显卖弄地娓娓道来,简直让郑明不敢相信了,也对齐天翔重新刮目相看了,脸上的表情不仅仅是惊讶,还有惊奇了。

    齐天翔看郑明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收敛起得意的神情,老老实实地说:“学院时带的一个研究生是秦岭茶山的,知道我喜欢喝茶,就每年这个时候都让家里寄来一些,所以对这种茶的采摘和加工我略知一二。”说着话语调低了下来,“齐老师也接受学生的礼物,而且是从学院就开始了。”

    齐天翔似解释,又像检讨的话,立时引得郑明哈哈大笑,既笑齐天翔的博学来自于剽窃学生的知识,又笑自己的惊讶有了出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脸上的表情柔和温煦起来,看着齐天翔的眼神也温和中饱含欣赏。

    郑明从不掩饰对齐天翔的喜爱,无论是话语,还是表情,很多场合都表露无遗。喜爱他作为文人的博学,以及学者的敏锐,特别是作为一个成熟男人的担当,还有就是齐天翔身上时时散发出的儒雅的气质,而最让郑明满意的还是齐天翔的正直,以及这份正直带来的逼人的勇气,还有与他交往时真心相撞爆发出来的智慧的火花。随即,郑明看到齐天翔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袋,准备往外拿东西的架势,表情立刻变得严峻,“又有了什么新材料?”

    齐天翔看着郑明严肃的神情,迟疑了一下,坦率地说:“外围调查的材料基本已经确定无疑资金的走向,还有相关资料也可以相互印证,完全可以确定周、李二人的违法犯罪事实,而且也基本确定了除个人贪污和谋取不正当利益之外,还有为他人进行利益输送的问题。”

    “你说的这些材料我已经看过了,你也给我汇报过了,如果没有什么新的问题和材料需要汇报,我就不看了,按照你们确定的思路正常往下落实就是了。”郑明缓缓地说着:“还是我经常说的那句话,需要我做的,不需要你们请示,我会认真去做的,绝不推诿,更不会推卸责任。需要你们做的,你们就放手去做,按照计划一步步去实施,除了工作步骤和办案思路,把案子做实做细,不要过多地考虑其他因素,也不要又任何不必要的担心,这就是我对你们的要求,也是我对你齐天翔的要求。”

    郑明说着话,随即转换了严厉的口气,“你们是运动员,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是本分,也是必须。做不了或不敢做,可以把问题上交,这就意味着你放弃了比赛,或准备放弃比赛,这样决定权就自然转换到在我的手中了,坐上了替补席,下来比赛的进程就没你什么事了,无论胜负,无论比赛精彩与否,都与你没有了任何关系,你只能是一个看客,是否还能下场比赛,已经不是你所能决定的了。”

    看着齐天翔有些窘迫的神情,郑明放缓了语调,指指茶几上的杯子示意,“喝茶,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么好、这么珍贵难得的好茶,别给我糟蹋了。”

    郑明的话如同一股暖流,伴着茶香,在齐天翔周身回荡着,尽管一路上他就判断和可以肯定郑明会怎么说,会怎么对待这件事,但进了门来,这么久的时间,郑明不问案件,不提工作,甚至连谁来的电话也丝毫不提及,使得齐天翔从内心深处,对郑明的工作魄力和胆识深深地钦佩,也为他的承担和大度所折服。

    齐天翔明白,电话能打到郑明这里的,非富即贵,而且职位和权力都不会小,郑明不说,不是无从说起,而是不愿因此给齐天翔增加任何不必要的压力,这就让齐天翔莫名地感激和感动。

    望着郑明温和的面容,齐天翔不知该怎么回应,可不回应也不可能,于是略显自责地说:“我处理问题还是经验不足,定力不够,给老师添麻烦了。”

    “定力?什么是定力?又需要什么样的定力?”齐天翔的自责似乎突然之间让郑明感到意外,也知道齐天翔想到了什么,所以一连串的反问,像是问齐天翔,更像是问自己,“对待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所谓成功人士,定力就是软弱的表现;对待贪桩枉法、损公肥私、中饱私囊的不法之徒,定力就是纵容;对于玩忽职守、侵吞国家和集体利益的蛀虫,定力就是犯罪。”郑明严肃的话语句句带着怒火,也冷冰冰的带着谴责,“对于指着我们鼻梁责骂,甚至把唾沫吐到我们脸上的老百姓,定力就是包容,就是立场、态度的表现,因为老百姓把对徇私枉法的不满,对包庇纵容和贪污**的愤恨,对社会分配不公和假丑恶的委屈和不解发泄给我们,是因为对我们还有信心,对我们还没有完全失望,这样的责骂我们应该有定力承担,并深深地自责,因为老百姓是天,老百姓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只要做事想着老百姓,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就是尽职尽责,就是最大的好事。”

    “老师批评的很对,但我还是应该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工作方法,不给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阻力。”齐天翔调整了一下坐姿,坦诚地说。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还是对从事的事业疑虑了?”郑明的眼神严肃了起来,直视着齐天翔,看着齐天翔坚定的否决表示后,语调和缓地说:“既然不是做错了,也不是什么打退堂鼓了,就不要过多的考虑不必要的问题,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得到了郑明的鼓励和肯定,齐天翔由衷地说:“河州重机暴露的问题,其实不单单只是领导干部层面的问题,而是发展和进步的问题,这样说似乎笼统,但做企业就是做社会却是很多人混为一谈的问题,似乎只要生产销售搞好了,数字搞漂亮了,就什么都好了,也不管这数字是怎么来的,又带来了什么样潜在的危机,因此我们要着力改变这种只重数字,只重规模的发展方式和思维,也不能任由国有重点企业负责人无节制的权力和发展uwan,而且还要采取相应措施有效地节制企业的盲目冲动。”

    “奥,怎么节制,说下去。”郑明很感兴趣地鼓励着,齐天翔担心的也是他所不安的问题。

    “以前计划经济时期,企业的规模、方式和发展方向,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和限制,生产螺丝的就是生产螺丝,想联动生产钉子是绝对需要批准的,不是为了限制发展,而是为了整体供需市场的平衡和稳定。这样的计划体制管的过多,统的太死,弊端是显而易见,所以改革才有了绝对的意义。”

    齐天翔慢慢理着思路,看到郑明专注的眼神,似乎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就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着:“计划经济失之过严,而市场化经济又失之过宽,甚至说放纵也不为过。大型企业,特别是国有大型重点企业,只要能创造利益,就可以任意为之,没有限制,更没有边界,国有企业负责人更是利用手中的权利,特别是庞大的资金和市场占有能力,以及银行无限制地信贷支持,疯狂地跑马圈地,省内省外、国内国外,只要是有利益的行业都在涉足,不论是否适合企业的长期发展和长远利益,更不考虑国家总体体系安全,能源从石油到煤炭,从资源到农产品,甚至房地产、贸易、进出口,只要能带来利润就一窝蜂地进入,以致本业是什么就很少有人关心了。摊大饼的发展方式不但粗放,而且野蛮,资源无序地占有和消耗,不但没有带来应有的效益,而且带来更大的混乱。岂不知摊大饼只是占有的面积,厚重却是难以保证的,难道我们的企业家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其实说到底,还是逃避主体责任,以做大混淆责任和义务,因此省委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做大做强制造业’,做强才是最终目的,不是都做成超级航母,而是更多更好的导弹护卫舰。”

    齐天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接着就进入了重点,“河州重机的问题不但是摊大饼的问题,而是利用资金优势和产业优势地位玩资本游戏。调查表明企业不但涉足了中部一个省份的煤炭资源整合,而且控股了一个濒临倒闭的停产多年的机械制造厂,打包买断的价格严重背离实际价格,而且在相关检验报告和审批手续没有到位的情况下,就先期支付了几十个亿的资金,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个集团财务总经理可以决定的。另外,国外一个汽车销售公司也一次性转入了几亿资金,似乎不是买卖什么,而是有目地的储备。企业拥有庞大的资金和银行信贷,说富可敌国有些夸张,但动辄就可以迅速调集几十亿元资金却是不难的事情,几十亿资金的流动仅仅一个企业就可以办到,如果几个企业联手,几百亿资金就可以短期聚齐,流向哪个领域和方向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旦出现问题,后果就不可想象。”

    “你忧虑的很深,看的也很远,看来这一个时期的深改小组专职副组长没有白干,还是有心得的。”沉默了很久的郑明终于开口了,而且还是赞许的夸奖,齐天翔看问题的方式是他非常欣赏的,也是丝毫不怀疑的,“这就是这届省委要下决心解决的问题和症结,我们不能要求每个大型国有企业都办成百年老字号,但却不允许把企业办成大型批发市场,什么都可以控股,什么都可以经营,但却迷失了主业,迷失了方向,甚至为什么办企业都不知道了。地方政府可以要数字,要利益,但不可无节制地放纵企业野蛮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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