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一只妖的后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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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旁边听了半晌的从善忽然说道:“我们身处宫中,若是对政事半点不管,也于理不通。就是平时闲聊起来,父皇还会拿一些政事来考我们,看看谁的见解更高明呢。四叔,这个法子不行的。你再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他见景达缓缓摇头,便对从嘉说道:“你对大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要生气,你就由得他气,反正气坏了身子,咱们也不管给他买药吃。难道你为了他,便要自毁前程?”

    从嘉双唇轻抿,说道:“只要大哥不再生气,不再怪我,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说话时容色郑重,让从善也没了话。他们对景达深深一礼,这才上马离去。景达看着从嘉包裹在宽大长衫里的单薄身体,在早晨的冷风中,有些瑟瑟发抖,不禁心中一阵凄然。

    从嘉回到宫中,更为深居简出。其后又禀明了父亲李璟,在钟山灵谷寺不远处,建起了一座小小的山舍,开始的时候,一年中还有小半年在宫中居住,到了后来,也只是年节时回宫团聚,其余的时光,都留在山舍,消磨在书山墨海里,除了七弟从善,也不见什么外客。

    山中岁月如无波古井,平静得感觉不到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山舍旁边,从嘉手植的梅树,已是第五次开花了。

    此时正是保大十年的岁末,百姓家中都在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钟山上的佛寺,也常有香客进出。从嘉所居山舍虽离寺院不远,却罕有人迹。

    山中天气寒冷,从嘉披了一件半旧的棉袍,手中握着一册经卷,却半点也看不下去。他坐倚在梅树下,灵谷寺中的梵唱声,钟鼓钵磬的响声,一阵阵的传来,想必是有善信居士,率全家人前来参拜。

    从嘉侧耳听着,许久未动。梅瓣飘落在他的身上,染了一袖清香。这种年关将至的时候,独自一个人住在山中,不是不孤独寂寞的。

    忽然,有一颗小石子丢在他的脚边,倒吓了他一跳,便听见有人和笑说道:“在想什么呢?这么用心,我来了都没听见。”

    从嘉寻声看过去,山道上正走来一人,他喜动颜色,随手抛了书卷,迎过去叫道:“从善!”

    从善也拉住了从嘉的手臂,五年的时光,他已经成了个气度凝远的少年,两人默默对视,从善身上的华贵衣饰,衬得从嘉身上的袍子越发鄙旧。

    从善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穿成了这样?难道尚衣司没给你送来新缝的锦衣?”

    从嘉微笑了一下,拍了拍身上旧衣,说道:“我方才在练字,不敢穿好衣裳,况且,这里不比宫中,穿成什么样也不算失礼。”

    他拉着从善说道:“进来看看我新写的字吧。”

    从善走进山舍,迎面便看到粉墙上有几行草书墨迹,细看时,乃是一首七律:山舍初成病乍轻,杖藜巾褐称闲情。炉开小火深回暖,沟引新流几曲声。暂约彭涓安朽质,终期宗远问无生。谁能役役尘中累,贪合鱼龙构强名。

    从善读罢,心中暗自难过,他不想再说过多的话,引起从嘉哀伤,便微微笑了一下,赞道:“似风松之苍劲,又似霜竹之峭拔,果然是好字。”

    从嘉显得有点得意,说道:“这些年我闲居在此,便总是在琢磨法书之奥妙,工夫不负苦心人,好歹有了小成。”他指着墙上字迹,说道:“你看,这里作颤笔樛曲之状,便是我自创的法子,可将遒劲与柔和融贯一体。”

    他谈起书画之事,似乎便有无穷无尽的话,从善微笑着听他说完,才道:“昔年王右军便能不落前人窠臼,自创字体,想不到六哥也有这个本事。”

    从嘉面上一红,道:“我跟你说说罢了,你倒来取笑我。”

    从善哈哈笑道:“你的书画工夫,本就是咱们兄弟间的翘楚,我哪敢取笑?”说着话,他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个卷轴,说道:“还有人跟你求一幅墨宝呢。”

    从嘉将卷轴展开,才看了一眼,便惊讶说道:“这是内供奉卫贤的《春江钓叟图》啊。我去年回金陵时探望时,他正在画这幅图。”

    他知道,卫贤长于楼台宫室、人物工笔,对自己的作品极是珍爱,断不肯别人随便题签,今日主动求字,端的让他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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