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乌剑》


    第(2/3)页

    我只是想租这屋子为的也是救你的性命,所以花你的银子也是应该的。邱广寒巧笑着道。但你放心,我那份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定会设法还你。

    凌厉轻轻笑了一下,道,算啦。

    邱广寒并不接口,咳了一声道,我与你说正经的。不是说我照料你或是你照料我的问题——而是你最好不要冒冒失失地离开这里。眼下你可不是在躲风头么?大白天又跑到人多眼杂的地方,那我们好不容易悄悄住在这里的努力全没啦。对了,你半夜出去又寻到了点什么踪迹?

    伊鸷堂的人是没看见,但是那个左……

    凌厉说到这里突然缄口不语,想起邱广寒并不知道左天明这个人,不觉看了她一眼。

    昨天那个人?邱广寒却已然猜到了。

    凌厉瞒不过去,只得点头道,那个杀手叫左天明,是淮南会的。

    淮南会?邱广寒皱眉道。那是什么?你以前所在的组织,不是淮南会吧?

    不是的。我从前所在的叫做黑竹会,与淮南会一北一南,是江湖中最出名的两大杀手组织。这个左天明是淮南会的第一杀手,昨天听他与伊鸷堂的人说话,仿佛正是伊鸷堂雇了他来取我性命。但是伊鸷堂的人又不放心左天明,唯恐他私下吞了乌剑逃跑,所以又提防着他,只等他下手后,便自己夺剑。我昨天不慎,中了左天明的毒针,所以后来也只有逃的份,如果不是碰上你,那么我就难说了。

    邱广寒道,你刚才说看见那个左天明怎么?

    我见他走了。

    走了?

    就是将近五更时,我正要回来,突然看见他一个人往城门口走去,恐怕是要等天一亮就出城。

    这便走了?邱广寒道。你们做杀手的,难道不是要确定把人杀死了才好走么?

    我也觉得奇怪——可能他对自己的毒针很有信心,认为我必死无疑,但是照规矩,无论如何也应该亲眼见到我断气才行。要不就只能是雇主临时收回了指令。

    照你之前所说,既然他们昨天看出了这个左天明也有觊觎宝剑之心,很可能就不打算再让他插手此事了。

    我那时也是这么想,可是走也不用这么急,天不亮就往城门赶。我想是不是伊鸷堂的人非但不想再找他帮手,还突然要对他不利……唉,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想去问问他,只不过先前答应了你只是看看,绝不自找麻烦,还惦记要回来叫你起床……

    当然了!本来你出去就够冒险的了——他们多半以为你死了,现在满城找你的尸体呢,倘若你出了面,叫他知道你活着,说不定会把消息走漏给伊鸷堂——

    我若出头去问左天明,还会留着他命说话?

    邱广寒瞥他道,你一定胜得了他么?他不是淮南会第一杀手么?

    我从暗到明,至不济也要占个先机。难道你觉得我连这都要……失手?

    倒不是。邱广寒低头道。她想起在竹林的木屋里,他精准地将自己身后那两个人同时杀死。那个时候我若有半分不相信他,我就不会这么大胆地冒险了。她想。

    我只是担心你吧。她突然抬起头来轻声地说。

    凌里看见她一双眼睛清澈地望着自己,心中顿时一动,几乎不能自持地要伸手去摸她的脸孔。这只手抬到半空,却又被他自己放下去了。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我尽量不出去吧。

    邱广寒点点头,微微偏开脸去,道,那么再来说说伊鸷堂。你说并没在街上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们也不可能半夜出城去,那么这临安城里,是不是有他们的据点?

    很有可能。凌厉同意道。伊鸷堂的总堂就在松江县,离临安并不很远。临安是天子脚下,估计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但有个秘密分堂应是不错。

    而且,你说碰到的都是红色与黄色线的。邱广寒道。想必正是区分分堂之间的标志。

    不过也只是猜想吧。凌厉道。有没有一个临安分堂,对我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若伊鸷堂在临安有踞,我们在这里恐怕也住不长久。

    走一步算一步吧。

    邱广寒看他一眼,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大家拼了命地要抢你的剑?

    凌厉看了她一眼,邱广寒立时捕捉到了他这个眼神,哼道,又怀疑我了?

    凌厉连忙摇头道,不是,只是——我所知的只是它很锋利,另外年代久远。其它的秘密全然不知。

    你是哪里得来的呢?邱广寒道。总不是捡来的?

    就是捡来的。凌厉笑道。真的。

    什么时候过不下去了,靠它就能赚大钱。邱广寒一本正经地道。

    我这些年赚的钱,哪一笔不是靠它。凌厉平淡地道。

    你杀过多少人,数过么?邱广寒道。

    起初是数的。凌厉道。后来就糊涂了。

    他停顿了一下。

    现在更糊涂了。

    邱广寒轻轻摇头。

    想不到我竟会认识一个杀人如麻的人。

    杀人如麻这个词好像令凌厉浑身起了阵战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他有点不很舒服地道。

    邱广寒凑近了他的脸孔,似乎在仔仔细细地看他。凌厉不甚明白她的意思,突然见她伸手在他眼前一挥,不由紧张道,干什么?

    邱广寒哼声道,那么就说杀人不眨眼吧。

    凌厉一愕,邱广寒已经转身走开了。

    波澜不惊的日子也只能有三天,这似乎是凌厉沉得住气的极限。倘若这是在竹林的小屋里,十天不出门他不觉得什么;倘若只有他一个人住,十天不出门也没什么。但既不是竹林,也不是一个人。邱广寒每日往来于住所与市集。虽说她也说会打探消息,凌厉也相信她有足够的机智,但三天全无说法还是令他按捺不住了。

    他从过午就开始坐立不安。比起他这左右为难的心不在焉,邱广寒刺绣显然是专心多了。

    邱姑娘。凌厉突然伸手扶住桌面。我想我还是出去看看……

    邱广寒正从绣面底下透上来的针半分没停,又好几针将这一部分绣完,好像半晌才想起凌厉在等自己说话,便说了句,不行。这两个字说得既不快也不用力,好似无心。她说着甚至还站起来,顺手将刺绣的活都搁到了旁边的架子上。但这个态度却明摆着让凌厉没法再说下去了。只见邱广寒又从旁边取了纸笔下来,道,把手拿开些吧,我要画画啦。

    凌厉只得把手拿开,看着她毫无办法。原来邱广寒因听说凌厉夸乔羿的母亲字好,她自己以往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捏笔,现今闲来无事,便也兴了写写字的念头。到得第二天邱广寒写了会儿字后又想起来乔羿闲时时常作画,干脆改写为画,大肆涂鸦起来。

    邱姑娘。凌厉又急道。究竟你有没有在听我……

    邱广寒提笔的右手微微抬起一些,朝他摆了摆,示意他不要说话。凌厉心里有些恼怒了,只见邱广寒将笔去蘸墨,一时竟有些冲动想将她的纸撕去。他双手都放上了桌沿,压到了她的纸上,这令邱广寒斜眼朝他瞥了瞥。不过她也并没说什么,顾自开始在纸上画起来。凌厉抓紧纸缘欲扯,却终于还是咬一咬牙,转身到房里抓过剑,便向外走。

    邱广寒把笔一放,道,凌公子!

    凌厉讥讽地转回头来,道,你知道理我了?

    我只觉得你莫名其妙。邱广寒道。好好的突然发急干什么?

    我不习惯过这种缩头乌龟的日子。凌厉没好气地道。

    谁说你是缩头乌龟了?邱广寒道。你先前在竹林里躲了那么久呢,也没人说你是缩头乌龟。

    但是眼下却有许多事情未曾弄清楚,倘若我不去查……

    你需要查什么?邱广寒道。我只知道你是别人要找的目标,你应该做的是不要让别人找到。你不是也早知斗不过他们么?现在又想知道些什么?

    当然是想查出伊鸷堂在临安的势力所在。凌厉道。若能知道他们的底细,我们总能想出办法先发制人。

    你怎么答应我的,这么快又反悔了?要是叫他们发现了,就算你立时逃脱,他们知道你活着,找起你来就是事半功倍,那我们岂不是又要提早换地方了么!我可再没那么多地方可想出来了!

    我正是着急,因为他们就算不知我是死是活,迟早也要找来。我若不动,岂非等死?

    邱广寒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就是不相信我。

    只见她慢慢起身,转身到房里去了。凌厉只道她生气,一时也没了主意,不料她又出来了,手中拿着卷起的一幅纸。她将桌上的新画撤掉,将卷起的纸铺了开来。

    喏,你看。她气鼓鼓地说。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