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二合一-《[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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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唇问道:“祁公子果然与众不同。旁人都呼我夫人,唯独你如此叫我。不知是何缘故?”

    祁寒稍有沉吟,旋即端了身子,正色道:“盖因你在我眼中,只是貂蝉而已。”

    不是什么任夫人,不是男人的附庸,而那个在烽火中苟全乱世、捐弃自身的奇女子。

    貂蝉惊异于他眼中熠熠的光芒,更为他端庄郑重的诚恳敬意感到震动。

    那一日,他在席间,也是这样,当众作歌,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夸赞与怜惜。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说得隐晦,但貂蝉心思灵巧,依然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她掩袖一笑,碎玉般的眸光扑闪,腮旁升起羞赧般的轻红,柔声道,“妾谢过公子。”

    祁寒被她笑容一晃,只觉眼前发花,有些愣神。浑没料到貂蝉笑起来竟会如此好看。她不笑之时,宛若画卷上静美姝丽的花朵,漂亮已极却有些呆板,没什么生气,但当她轻轻漾开一笑,便是玉靥生辉,令人感觉寒冰乍破,花朵从冰砾中探出头来,摇曳盛放于霭风虹桥之下。令人热血沸腾,心生无限怜爱之意,只觉为了她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祁寒恍然间明白了貂蝉何以被后世传颂为四大美人,也明白了董卓为何会为了这个女人,与义子反目成仇。

    貂蝉见他走神望着自己的脸,眸光清澈,眼中只有欣赏美好事物的震动,却全不似那些猥琐男人,目光浑浊淫邪,她心中越觉此人值得信赖。

    貂蝉清咳一声道:“祁公子,你可真是个奇人。”

    祁寒回神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确实。我不懂得这里的世道,向来有些格格不入。”心中大呼悲哉,连貂蝉都看出自己是朵异世奇葩了!那赵云吕布他们岂不更觉自己言行古怪?他万般掩饰,千般隐藏,说话行事都竭力往古人靠拢,这些人怎么个个自带镭射眼似的,把他看了个对穿对过。

    貂蝉没发现他误解了“奇人”的含义,笑道:“你的东西是我命人取回的,依旧放在原来的住所。与温侯房舍毗邻,中间只隔了几道回廊。”

    祁寒睁大眼睛望着她,一脸懵然。

    “貂蝉姑娘这是何意?你禀过温侯了吗,此事恐多有不妥……”他秀眉一颦。

    心道:“糟糕!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最近这桃花运也太旺了一些。十三姝的歌姬、曹氏、甘楚,再加上貂蝉……乖乖不得了,貂蝉与她们可不一样,她是吕布宠妾,吕布知道了发起疯来我自己都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貂蝉笑了笑:“此事虽是我自作主张,却是温侯心愿。”

    祁寒愣了一霎,旋即一脸恍然,暗想:“是了。他要找我玩牌喝酒,住在军营来回跑多有不便!况且,还巴望着想招揽我,自是住得近了,方便联络感情。”

    貂蝉见他懵懂不觉,不禁叹了口气,道:“祁公子,我先说个故事与你听吧。”

    陈宫以为她不知晓曹氏被杖厥的真因,实际上,她于后-庭之中,何事能瞒过她的眼睛?再说吕布夜里来她宿处,也只是睡觉,偶尔还听他梦中叫此人名字。

    祁寒正了正身形,饶有兴致道:“好,请说。”

    貂蝉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山茶,思绪飘远。

    “从前有一位将军,他生于黄河极北之地,在沙漠之交的草原部族里长大。乌梁素海的红柳滩涂以西,银光朗映,水天一色,是他最爱之地。万顷空明,波光浩渺,洗涤了他的筋骨,滋润了他的血肉,令他长得高大雄壮,成为草原上最强悍的勇士;恢弘壮美的景致养就了他妄自尊大的脾气,猎人的修炼,骑手的洒脱,使他惯于如孩子一般强取豪夺,崇尚自由;阿力奔草原的乌拉山,奇峰耸峙,怪石嶙峋,寓示了他这一路走来的崎岖道路……”

    祁寒眼睛明亮地望着貂蝉瘦纤的背影,右手宽大的袍袖垂于膝前,支起颔来,亲耳见证这段历史故事。

    “……后来,他被董卓离间,杀了有恩于他的丁原,率领并州将士,意兴高扬,奔了西凉董卓。未投之际,董卓确然待他极好,赍赠宝马赤兔,金珠玉带,对外更称爱他如子。这将军本就年幼失怙,乍得人疼爱,便当了真,因此死心塌地相随。”

    祁寒心道:“原来奉先缺少父爱啊,怪不得老是黏我。”

    貂蝉续道:“当时他声名甚重,人称飞将军。京中宇内,无人不晓。董卓把控朝政以后,以他手下将士抄掠百姓为由,将并州兵马全收归自己统率。又以自己位高权重,为人所忌,为防人刺害,需他近身保护为由,将他锢在身边,出入不离。连出恭如厕、媾淫宫女,也让那将军在一丈之地候着。那人便从堂堂的飞将,沦为地位最高的亲随打手。”

    “董卓以父之名,将他使作掌中之刃,指东打西,这将军无不听从。虽失了兵马权力,却还以为董贼有义,视之为父。庙堂之上,朝议之中,但有文武不服者,董卓眼神手指一到,顷刻便成他戟下亡魂。谁知好景不长,待铲除异己一毕,无人敢再明反董卓,那董卓竟变了一副样子。稍有不顺,便对将军动辄打骂,醉酒发颠,随手便拔戟掷向他,每次还需他道歉安哄,董卓才稍觉顺意,不再追究。”

    祁寒眼睛瞪大,有些不可置信。

    “受辱至斯,那将军渐渐寒心,内心的愤恨日积月累,终于有一日,他忽然来到司徒府上,额头破了道豁口,染满鲜血,狼狈得如鬼似魔。他进门便道:‘司徒王氏,我知你不服董卓。今与我定下一计,取他性命。’那一日正下着瓢泼大雨,他的眼神极冷,语气极淡,仿佛在吩咐我义父去宰杀一只鸡、一只鹅一般轻松。”

    “我义父王司徒便命我诱惑董贼,进得郿坞独宠,以暗中监视其行,更与文武外臣传递消息。那日诸事完备,宫外全安排妥了,我得令将董贼灌醉,将军便提戟进来,当场将他戗死,牵了我直出宫门,大喊三声‘国贼亡了!’。义父和忠臣们早已组织好了义民将士,一时间百姓士卒倾巢而出,涌巷而至,夹道欢呼,歌舞于道路,将长安城堵得水泄不通,为我们阻下了数十万西凉军的追杀。将军便带着我奔赴营地,率领并州儿郎闯出城门,自此四处流离,投奔过许多人……最为惊险的一次,是在常山,袁绍派遣装甲死士五十,暗伏将军,他急中生智,命我在西帐弹筝半宿,才得以脱壳而走。”

    祁寒听了半晌,啧啧而叹,心道,原来竟是吕布主动找上的王允,这事想来也说得通。那董卓将吕布的兵马权力移走也便罢了,还如此苛待于他,真是作死。

    “你当时未见,京中百姓士卒的脸色何等雀跃,黔首们(百姓)齐呼‘万岁’,载歌载舞,自发涌上前去堵住董卓人马,护我和将军离开。后来我们奔至河内,听闻长安的士子仕女们仍在庆贺,他们卖掉珠玉绸衣,买了酒肉填满衔肆,与平民同庆董贼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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