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君心且劳-《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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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虽然江东诸军仍不敌豫章军,但却令纪瞻老怀大慰,捋着银须呵呵直笑。
纪瞻笑道:“兵势乃水势,多添一分形,便平增几许势,实为变化无穷之道也!然,为山九仞,终究功亏一篑啊,瞻箦可有它法以补之?”
它法?尚有何法?刘浓淡淡一笑,将手中细竹轻轻一搁,揖手笑道:“圣人有言: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人生不满百,若非惜身以养性,六十有几人?”
“人生不满百,若非惜身以养性,六十有几人……”
纪瞻眯着眼睛,缓缓捋着胸前银须,细细咀嚼刘浓这句话,亦不知想到甚,眼光猛然激亮,而后深深的看着刘浓,不作一言。少倾,哈哈大笑。笑声畅快之极,震得回音盘荡。
刘浓微笑不语,彼此心照不宣。
其时,莫论世家还是平民的寿命都短,六十以上便是稀缺,如纪瞻这般活了七十岁的更是凤毛麟角。而王敦已经五十有余,偏又极是纵欲,军府中单是歌姬便有上百,况且还一心想要造反,思绪定然烦躁难宁。自然不合养身之道。他尚能活多少年?只要晋室败得不是太惨,那些持势观望的世家们难免会意动。此消彼涨之下,拖死王敦大有可能。
据刘浓所知,王敦首次行反时,借着诛杀刁协、刘隗,以‘清君侧’为名。沿着长江挥军直下兵临建康,想取司马氏而代之,但因朝臣世家激烈反对而未成行,便将司马睿幽禁至死。第二次反时,因纪瞻引进了郗鉴的兖州军,郗鉴主动出击与王敦战得不可开焦,霎时间,诸多观望者见势纷纷起军支持明帝司马绍,最后活生生把王敦给拖死了。
纪瞻越想越激动。揽着银须绕着长案徘徊,眼光时明时暗,嘴唇开阖不闻声。刘浓知他在想甚,此时也不便再行多言,于是深深一个揖手,告辞离去。
待他刚刚一走,纪瞻便停止了脚步,眼光随着月衫隐在门外。嘴里却问道:“伯仁,以为此子若何?”
周顗从屏风后转出来。度至纪瞻身侧,瞅着门外笑道:“华亭美鹤刘瞻箦,了得,了得!假以时日,便是栋梁之才!”
纪瞻点头道:“嗯,年少赋血性。不惑不寐,确属佳才。然,这等强军何处可觅?”说着,渭然一声长叹,心想:‘如今局势微妙。若大张旗鼓建军,怕是尚未建成,便惹得王敦猜凝挥军而下,怎可抵挡?况且,此举必然触及世家……’
东晋非同别朝,乃是北地世家共立,北地世家南渡时,不仅带来大量的人才还跟着无数的部曲,而堂堂帝室竟无军权在手!纵观东晋一朝,几次北伐,数次叛乱,所仗皆是世家私军。军府,军在府中、府在军中,便是此理。
周顗也是眉头紧锁,说道:“建军乃大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即便要建也需正名适理。否则,你我恐将成为晋室之罪人矣!”
“然也……”纪瞻深以为然,脑中抛却建军一途,另寻他法。
落叶道中,车轮滚滚。
刘浓亦在车中思索建军一事,眼光开阖若星坠于湖。
贾后与八王之乱时,清谈之所以兴盛,而世家们宁愿纵情山野、醉死归途,也不愿报效朝庭,看似淡泊名利,实则是深怕:今日尚且高冠玉带立于朝堂之中,明日便被卧斩抛头于闹市之野。故而,晋室南渡,世家掌权后,虽无明律,但暗例已成:皇权,不可掌军权!军权,由假节各州军、民事的刺史们掌握。
此时,世家们是自由的,率真的,豁达的,因为再也不用惧怕突然身死为野狗分噬。即便是日后名震天下的北府军,亦是归在谢氏名下。
刘浓自然不敢挑战大势所趋,谁敢逆行,定会被辗得肢离破碎。是以,他只敢对纪瞻言:假设若有强军,引导纪瞻自己去思索,从而引进郗鉴。而郗鉴是必然会挥军进江东,此举可顺手卖纪瞻一个情,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刘浓向谢裒所供三策,其中便有独建一军之事,乃是提前将北府军行之于策。此举定然可行,因为日后郗鉴携兖州军入驻江东,世家们恐其如王氏一般尾大不掉,为图平衡之道,故而急需再建一军抗衡兖州军,桓温正是因此而起。
而桓温,刘浓摇了摇头,心想:‘若我来不及,不若让谢氏……谢氏若建军,定是谢奕或谢尚领携。谢奕一心往北,甚好……’
城东,有巷名为桃花。
桃花巷并无桃花,穿巷而过,再行半里方才得见一片烂金连绵成海。深秋时节,昔日桃花早已凋谢,而今桃叶烂作金黄。
在这片桃林的深处,有小小别庄一栋,乃是王氏客院,仅为供三月观桃花所建。院子虽然不大,却错落有致,隐约可见尖角朱亭浮于桃林环绕之间。牛车缓行于泥土道中,压得碎叶噗噗作响,忽闻鸟鸣啾啾于帘外,顿时为这浓秋添得几许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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