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微雨润袖-《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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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佑过赞也!”
纪友再取一杯酒,朝着刘璠举杯邀饮,笑道:“正始之音,纪友岂敢厚颜居之?这竹叶青才是美誉实归!”言语虽谦,眉梢却飞挑,带着掩不住的骄傲。
刘璠缓缓笑道:“华亭竹叶青确是好酒,华亭美鹤之名亦是遍传吴郡、会稽。听闻美鹤虽未及弱冠,然极擅辩谈,世人皆赞:卫叔宝之续,乃美玉复振于江表尔!只是……不知,若与叔云相较,又当如何?”
“酒乃好酒,名乃虚名!但得一日,纪友定较那啾啾雏鸟得知,何为理义,何为正始清音!”纪友将杯中酒饮尽,看似漫不经心的将杯轻轻一搁,小指却在抖颤。
“妙哉!叔云真豪士矣!”
刘璠将手中棋子一搁,提起酒壶为纪友续酒,面上淡淡笑着,眼角的余光却瞄其一举一动。心道:果不其然,这纪瞻之孙虽盛负辩名,却眼高不容物,一激便怒。是个废物。
这时,有随从前来禀报,吴兴周义来访。
周义?嘿。鸠拙莽夫,粗鲁愚钝之辈,与对面之人同矣。
刘璠眉尖飞挑,暗中冷笑,将手一挥,沉声道:“未见我正待贵客么?不见!”
“是。”
随从疾疾而去,二人继续饮酒弹棋。
待得眼花耳热后。纪友醉熏熏的拥着刘璠赠的两名美姬,尽兴离去。晃晃悠悠地跨出门坎,险些摔了一跤。幸而美婢扶得快。
“甚好!”
“关关睢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纪友胡乱的嚷着,高冠歪歪。胸膛大开。左嗅一口,右亲一泽,好不开怀。将将被两名美婢拖上牛车,后方有人揖道:“周义,见过纪郎君!”
“咦!周,周,周勰之弟……”
“周义!”
……
清晨,进秋。江东多雨。微雨如丝似雾,弥漫水城。
刘浓一步踏出室。负手于檐下,眼望蒙蒙细雨烟锁如画水庄,辩不清水庄是画,尚是眼中尽画。漫不经心的展眼四掠,突见一截淡紫轻纱悄露于廊角,应是绿萝。
她在做甚……
偶生兴起,悄然默行。
待至近前,眼神犹然一愣。
三角青铜酒盏搁在檐角,绿萝蹲在酒盏后,双手撑着头,注视着一粒粒、一颗颗的雨珠自屋顶滴落,滚入盏中。四野极静,可听见水滴“哚儿”声。
而每滴进一颗,她脸上的笑容便愈胜一分。
刘浓怔然半晌,方才徐徐回神,嘴角微微扬起,不敢言语,唯恐将这宁静惊碎。
“小郎君。”
廊侧传来墨璃的唤声,惊醒了刘浓,吓着了绿萝。她倏地抬起头来,一眼看见身后的小郎君,面色顿惊,“呀”了一声,想要弯身万福,裙子却带倒了酒盏。
“噼里啪啦!”
青铜酒盏沿着廊角一直滚到院中,在青石板上蹦跶了好几下,再咕噜噜打了几个转,方才慢慢停下来。绿萝瞅了瞅酒盏,回首看向小郎君,长长的睫毛轻颤,面上神色颇是尴尬,可怜兮兮的蠕道:“小郎君,这,这是来福哥的酒杯,并非,并非……”
刘浓笑道:“无妨,你盛吧。待我夜时归来,以此水煮茶!”
“真的?”
“自然作真,盛吧!”
刘浓洒然一笑,慢慢摇袖而去,身后传来绿萝的嘟嚷声:“那,那我要多盛些……”
墨璃俏生生立在门口,手中捧着桐油镫,见小郎君面带微笑的行来,悄悄瞥了一眼在雨中捡酒杯的绿萝,嘴角不着痕迹的一撇,浅浅万福道:“小郎君,来福哥说东西都备好了!可是,下雨呢,莫若……”
“下雨,亦需往!”
来福头戴青斗笠,身披白苇衣,捧着长木盒,大踏步行来,边走边道:“小郎君,琉璃茶具一套,墨具一套,三斤芥香,五斤龙井,皆是珍品哦……”
刘浓笑道:“非是龙井,日后,此茶易名为碧螺春。”
“哦!”
来福耸了耸眉毛,回头对身后的白袍道:“碧螺春!”
白袍答:“是,碧螺春。”
“哈哈!”
来福大笑,刘浓浅笑,廊上两个美婢媚笑、柔笑。
主仆三人穿出客院,刘浓执着桐油镫,行走于竹柳道,月袍摆角在微风轻雨中飘冉,木屐踏着洁净的青石板,“啪啪”清扬;两个身披苇衣的白袍手捧长盒,亦步亦趋。
一切,静美如斯。
碎湖心细,让白袍、青袍带来了琉璃等物,方便小郎君送礼。的确需要送礼,王羲之、竹林七友皆需礼到意至,而刘浓准备在今日正式拜谢裒为师,更得备上束脩礼以示尊重。若是按礼节,束脩礼应为肉脯、钱财等物,但谢裒怎会缺肉脯、钱财,况且手里若是提着几窜咸肉干、五株钱,好像亦不甚雅,于是乎……
谢氏水庄正门甚阔足有三丈,朱红的门廊下肃立着四名带刀甲士。若按晋例,士族可拥有带刀部曲,但不可私自造甲,然王、谢、袁、萧,皆不在此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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