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冷-《和熹传》

    第一百三十七章夜冷

    绥儿离开窦太后的乾圆殿时,夜色已浓,静静的宫墙内,离得不远便有一盏宫灯。在夜色中闪着昏黄的灯光,映着巨大的宫殿的影子,如鬼魅一般,模糊不清。

    赵玉打着一盏宫灯陪在绥儿的身边,一阵冷风吹过,绥儿打了一个寒战,拉紧了身上的锦锻貂皮的斗篷。

    “小姐,要不上辇轿吧,这么冷的天,小心着凉了。”赵玉看着她,担心的说。

    “不妨事,走一走吧,我心里乱得很。”绥儿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夜色,喃喃的说着。

    夜是如此的深沉。绥儿记得在邓府的时候,院子也是大院子,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自己陪着祖母和母亲,夜是浅的,这头望得到那头。自己站在院子里,就可以触碰到家人的气息,那是温婉得如水一般的夜色,会让人觉得静得可爱。有时家人在一起,斟着茶水,用着点心,说说笑笑,什么样的寂寞也填平了,不见了。可是如今呢,这巨大的宫墙内,谁才是自己可以交得下的心那个人,谁才可以和自己一起没有芥蒂的开心大笑,心酸醋意都看得见,摸得着,日子会有一些盼望呢?

    这样的宫里,宫墙深深,朱红的壁影下,人都成了微小的蝼蚁。长街幽深,哪怕都立满了宫人侍婢,也是悄然无声,静得让人可怕。很多时候,安静地听着更漏滴滴,以为四下无人了,一转头,却是一个个泥胎木偶似的站着。殿外有,廊下有,宫苑内外更多的是人,但是都是说不上,也说不着的人,仿佛一个个鬼怪似的看着自己,看得人心凉。

    窦太后的话。让她听得心里紧。那些久远的往事,似乎仍然牵动着宫里的人心。似乎高高在上的皇帝在这样的秘密面前,依然脆弱得如同襁褓中的婴儿一般。谁会想到。一直居于高位,对皇帝指手划脚,如同亲子的窦太后,竟然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而一直孝顺不肯对窦太后轻易违背的皇帝竟是在这样的阴影下生活了十八年。

    那个被窦太后害死的梁贵人。该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该是怎样痛苦的把自己孩子交给了别人。又是怎样失去了生命。这些事,都如同这巨大而没有尽头的黑夜一般,把绥儿牢牢的套了进去,牢牢的抓住不放。让她在喘息中都觉得坚难。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秀,翠玉的耳坠晃动着,搅乱了她鬓边的丝。她伸出手理了理。见赵玉佝偻蜷缩的身影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不由一愣。问道:“玉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很冷?”

    赵玉的确穿得少了些,她并没有想到绥儿会来看这个没人理采的太后。也没有想到,会在深夜回宫,但是此刻,她只笑了笑道:“没事的,穿得少了些,我这个身体,铁打的一样,这点小风,吹不坏的。”

    绥儿却道:“不要硬装作坚强了,在这宫里,坚持是装不来的,只会让人更冷,更苦,更艰难。”她回头看了一眼软轿,“罢了,我不走了,你和我一起上轿子,回西宫吧!”

    突然一阵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晰,脚步声是杂乱无章的,听得出慌乱味道。绥儿站直了身子,静静的听着,脸上略带了一丝诧异。这样的夜里,会是喜事还是丧事?

    一小队仪仗终于出现了,轿子是明黄色,那是皇上和皇后才有的颜色。绥儿愣着,那不像是皇上的,因为她没有看到蔡伦和车青,那么这一定是皇后的仪仗。这样的夜里,慌慌张张的,又为了什么?

    她带着自己的宫人侍立在了巷道的一侧,静静地等待着仪仗过去,但是那些人却在她的身边停下了。

    阴璃命人打开了轿帘,轿中极暖,她手里捧着暖炉,在阴暗的轿中显得有些阴晴不定。绥儿忙轻轻一福道:“邓绥给皇后请安。”

    身后的跪地的声音响起,绥儿心中轻叹了一声,权利让人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阴璃的声音冷冷的,“邓贵人,你这么晚了,去了哪里?”

    “绥儿只在宫中走走!”绥儿不想把窦太后之事说出,只是淡淡地回应着,心里却敲起了鼓,这种语气,这种问法,还有这种冷冷的声音,都让她背后凉,莫非自己去太后宫拜望之事,她已知晓?她一直在监视自己的行动?

    “是吗?这么冷的夜,还在宫里走?”阴璃依然冷冷的,语气却略有了些凌厉。

    “绥儿今天看到了小公主,想起了自己兄长的孩子,又想起了兄长和母亲祖母,心里有些伤感,便在这夜里走走。”绥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阴璃一定知道了什么。

    “我毕竟是这宫里的皇后,如果我想知道一些事,恐怕没有我不知道的吧?邓贵人,我听到报告说,你去了乾圆殿,那可是被禁的窦太后的居所,你总不会说去那里看看,玩玩吧!”阴璃语中带刺,已经说明了绥儿的去向。

    绥儿心里已是紧张之极,她这样说,就是摆明了自己是犯了宫中大忌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是争辨不了的。怎么办?罪是免不了的,可是罪却可以减,于是她又福了一福道:“皇后,绥儿初入宫时,太后便赐了绥儿礼物,虽说不甚贵重,却是太后的一番心意,她是长辈,虽说有罪在身,人情却是难免。所以绥儿便去拜谢,也未入宫,只在门口谢了太后便出来。”

    “这话说得,谁会信?”阴璃冷笑道,“你从入宫到出来,一共用了一个时辰,这冷得刺骨的夜,竟会拜谢那么久?我倒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谢的?”

    “太后身子病着,我便多等了会!”绥儿已咬定了不曾见得太后,她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见了太后,只去宫门拜谢,罪便轻得多。

    “胡说,多等了会儿,会等一个时辰?你当本宫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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