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厘乘之梦-《食梦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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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面色僵硬,开始坐卧不安,防风国君依旧不疾不徐,“九河两岸洪水成灾,水君还不尽快治理,这种情况要给那位巡查天神知道的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神使既然大老远的来了,本君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这样吧,吾治下正好有一位治水能手在东方之国流放,吾下旨让他帮九河水君治水如何?还是那句话,先保住神职最重要嘛。”
最终,前来讨说法的使者也顾不上讨说法了,他急慌慌回到九河龙宫向九河水君禀明一切,九河水君悚然醒悟,连忙把重点转移到治水上来。
至少流瞳和肜渊来到这里后看到的,九河河神并非无所作为。
惜乎九河的情形太过复杂,斗水之中,泥居七八,一般的治水方法根本不管用。
所以它才会频频泛滥,所以即使治理了也不见显著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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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涛呼啸,巨浪滔天,流瞳眼睁睁地看着无数水族被冲出水面,冲上沙滩,埋入沙中。
头汛过后,被冲出的沙竟涌出一道丈余高的大堤,流瞳揪住那些被冲上岸的水族催眠套梦,然后便套出这么一段掌故来。
之前还对流瞳说“此河自有水君,治河经验比我足,情况比我熟”的肜渊,脸色有些阴沉。
“现在该怎么办?”流瞳问。
“先看看情况再说。”
肜渊无意于与此地的水君见面,听对方做官样文章。他身居北海,那里常年冰封,宛如一片死地,他沉睡十几万年都不会有事,早已习惯了那样的清净。对于别人的纷扰,他更多采取的是旁观的态度,最多只关注一下事情的进展。
流瞳喜欢上了那片沙地,那些埋入沙中的旧梦让荒凉的沙滩变得丰富厚重起来,她寻摸那些遗留的梦境,就像寻宝,此时她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兴致勃勃玩沙土的小女孩。
肜渊很耐心地陪在她身边。
每掏摸出一个梦境,流瞳便和他分享,肜渊先是静静地听着,而后问道:“你如此喜欢梦境,日后要住在无梦的神界,岂不无聊?”
流瞳漫不经心道:“是啊,所以才来人间游玩嘛。”
肜渊顿了顿,又道:“对你而言,和神界之人交往,是不是很无趣?”
流瞳抬头看他,清澈的目光如能倒影出人心,她道:“并不是这样,梦境或许有趣,但洞悉别人的秘密却是件非常累人的事。所以,我没有办法喜欢上人或者妖魔,我只会喜欢神君,因为不必担心随时随地会看到他的梦,这样让我感觉很轻松。”
肜渊便不再说话了,可细看之下,他坚毅的面庞如笼上了一层柔光。
他们在沙滩上流连的时候,或敛去神息,或设好结界,因此并没有遇到九河水府的人来打扰。
再后,某一天,她们又遇到了那位坐轮椅上的蓝衣男子和他的巨人随从。
她走进了蓝衣青年的梦。
梦中,是一间漆黑幽冷的水牢。
一名巨人男子被吊在水牢中,他头发蓬乱,头颅软软地垂着,琵琶骨被锁链穿透,身上血迹斑斑。胸部以下全部浸泡在水里,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蓝衣青年扑在铁门上,大声呼喊着“兄长,兄长”,泪流满面,因为梦境相通,她可以感受到青年心中撕心裂肺的巨痛。
巨人男子缓缓抬头,看到青年,目光微微一动,挣扎着动了下,带动锁链哗哗作响,他气息微弱道:“阿乘,你怎么来了,快走,离开这里。”
青年满眼是泪,他紧紧抓着铁门,因为用力指节发白,他哽咽道:“兄长,我就要离开了,我被判为流刑,今天……是特意来向兄长来辞行的……”
巨人男子目中闪过一丝泪光般的凄凉,“好,离开这里,外面天地广阔,再也……再也不要回来了……”
青年痛哭失声。
他从小没有父母,全赖兄长抚养长大,兄长于他而言,亦兄亦父。
因为身高,他成为族中的异类,时常为别人取笑,每每此时,兄长就站在他面前,大声喝令那些人闭嘴。
可他还是长成那副样子,敏感、自卑,孤僻,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疏离和戒备。
兄长不知道如何开解他,就引导他多看一些书,希望他自己能悟出一些道理,走出自己的心结,成为一个坦坦荡荡的男子汉。
也是在这时,他迷上了农田水利,遍读这方面的书籍。
待他再年长一些,兄长便鼓励他走出防风国到外面去看看,见识过外面世界的广阔,他的心胸也会随之开阔起来。
他毕生都感激兄长这个决定。
直到走出防风国,他才知道,外面生活着那么多和他一样的人,他不是异类,甚至,在更多人的眼中,防风国的人才是异类。
他像游鱼进了大海,像鸟儿飞上了蓝天,他找到了自己翱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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