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石间老竹,风中苍松-《醉卧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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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出官场之后,也只在文坛发声,凭着自己的学问和才名,坐稳了杭州文坛盟主的位置。

    他曾经见过无数才俊,也真心想为大焱的教化做出自己的贡献,可來來往往栽培了这么多人,这些人却连读书人最后的风骨都保不住,陈公望是心如死灰的。

    论诗词,杭州无人能出苏牧之右,但苏牧对经义显然不太感兴趣,对于陈公望这样的学究型文人而言,苏牧并不适合当弟子,苏牧也从來都不是他的弟子。

    但他很清楚苏牧为杭州为大焱的百姓做过些什么,苏牧在永乐朝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都沒有逃过陈公望的眼睛。

    若说他陈公望是杭州读书人最后的良心,那么苏牧便是杭州最后的读书人。

    故人相见,诸多愁绪上心头,临來恍如隔世,倒是未语泪先下。

    病榻上的陈公望已经是风中残烛,油尽灯枯,虽然脸上带着回光返照的异常红润,但一双皮包骨头的双手苍白如纸,冰冷干枯,手背满是老人斑,散发着死气,已经无力回天了。

    “大公遭罪了...”虽然陈氏在床边放了个杌子,但苏牧并沒有坐,而是半跪在床边,紧紧抓住了陈公望的双手。

    自从杭州发生变故,他便将父亲苏常宗送到了北面去,之后兄长苏瑜也护送越王的儿子离开了杭州,对于苏牧來说,陈公望无疑是他最牵挂的一位长辈。

    此时见得陈公望积重难返,他是发自肺腑感到揪心难过,流露出來的真心实意,也让陈公望感动不已,连陈氏都偷偷别过脸去,抹了一把辛酸泪。

    陈公望倒是豁达,呵呵笑着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老夫蹉跎一生,临了还能见着你做下的大事,也算可以瞑目了,只是可惜,最终还是沒能把这些混账东西的腰杆,给扶起來...”

    若说有一个朝代是专属于士大夫阶级的,那么必属大焱朝无疑,这个朝代文风鼎盛到了巅峰,政治环境和文化氛围都极其宽松,给予了文人士子最舒适的温床。

    可凡事皆有两面,官家的宽容也使得士大夫们高高在上,洋洋自得,慢慢变得傲慢**,怛于享乐,糜烂不堪,早已忘记了读书人的本分。

    陈公望对杭州的文人士子寄望颇深,奈何恨铁不成钢,这些人到底是沒了寒竹一般的脊梁,一个两个变成了随风逐利的墙头草。

    若说他此生有憾,便是这一件事了。

    “是我做得不够...”苏牧不想陈公望饮恨而终,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愧疚,他对杭州文人从來就不感兴趣,对于这些骨头比宣纸还轻的文人,更是呲之以鼻,羞与为伍。

    在被公认为杭州第一才子之后,他沒有任何引领文坛风向的觉悟和举动。

    现在想來,若自己当时扛起大旗,做些努力,情况会不会有所变化。

    若自己真的投入进去,改变风气,方腊攻下杭州之后,投敌的读书人会不会少一些。

    武人能够短时间之内毁灭一个国家,却无法短时间之内征服一个国家。

    力量是外在,同样也是内在的,而很多时候,外在力量的改变,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完成,内在力量的变化,却需要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后世的元朝和清朝便是如此,他们的铁蹄在短短数年之内便征服了整个神州大陆,可汉室儿郎的骨气,却需要用一百年乃至数百年的时间來消磨。

    一顿痛打你便能够收获一个囚犯,可想要将一个人变成奴才,却需要降服他的心,想要降服一颗心,可就不是一顿痛打能够做得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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