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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将军何武趁酒意微醺,蚕眉上挑、怒目圆睁道:“傅晏小儿,为司马一职,竟与息夫躬诬称南单于佯病不朝,妄图重挑战端。岁旦迫近,又谗言天家道:匈奴单于来上游屡次厌人,再来拒之不予朝见。南单于何辜?来与不来皆招惹无蛊之祸。”
王嘉抚髭笑道:“傅晏、息夫躬包藏祸心人神皆知,然丁明怀瑾握瑜,也深陷蛊中。今县官并非不察,亦有伐罪吊民之意,欲树武皇帝之威罢了!岁旦朝会,丁傅二家定有封赏,然董贤惑主,三方外戚殿堂逐鹿,鹿死谁手未可知也。”左将军公孙禄剑柄一铮,道:“丁明乃君侯故交,迁大司马则安之若素,若流于傅晏、董贤等佞臣之手,我等清流当永无宁日。论彪炳战功,有前将军何武,车骑将军韦赏,何谈傅晏、董贤之流哇!”
何武闻听公孙禄满口赞誉之词,顿觉愧天怍人,猛拍几案道:“惟左将军马首是瞻,小厮只应牵马坠蹬罢了!公孙将军谋局精妙,堪称神兵;愚一草莽,不足挂齿!”
王嘉一听,云淡风轻地笑道:“君公为人,嫉恶比周,鲠固清明,昔日领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何须谦卑?”见丞相夸表,何武不由面红耳赤,郝颜汗下。酒过三巡,有司直来报,中垒校尉刘歆着便装单骑以至门外。王嘉忙吩咐司直引刘歆至二庭暂候,两将军起身告辞,王嘉便引其于后门而出。
王嘉来至二庭,见刘歆正酣畅饮茶,便拱手寒暄道:“不知皇叔驾到,有失远迎!”刘歆忙起身回礼道:“丞相过歉,令子骏汗颜矣!”两人落坐后,见奴婢从后堂趋来续茶,便有心打趣道:“适才见府门拴马桩系两匹军马,仆巡检于此,图讨杯茶喝,不想叼扰丞相公务。”
王嘉思忖两将军于后门再赶赴前门乘马,便慎笑道:“适才饮酒,听闻大人来访,忧妨碍公务,于后门辞行罢了。子骏今日着便装莅临寒舍,定有要事,不妨直言!”
“丞相大人诸事繁冗,长话短说。”刘歆锁眉留愁,乃忧心道:“南单于大朝会拒觐长安,则如息夫躬所言,战事恐一触即发;而单于来朝,天家又以厌人为由推诿不允,恐两国又生战端,君侯以为如何是好!”王嘉只饮茶笑而不答。刘歆呷了口茶,又道:“大司马一职事关国运,须遴选正直之仕。昔有新都侯王莽,后有帝师师丹,再后傅喜,皆为国家贤良股肱之臣。然傅晏、息夫躬之流因司马之职不惜发国运之战,可悲可叹兮!天家又着董贤署理军务,是为铺垫,着实堪忧!君侯屡屡直谏有悖圣意,日积月累必受其伤。今有大贤于新野,有孔夫子于太学,丞相亟运筹帷幄,招贤纳士纳至朝堂,两权相害取其轻,则丞相无虞矣!”
王嘉听罢甩袖而起,于堂间踱来踱去,末了思忖道:“天家忌我多时,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与奸佞庭斗,枉顾生死。王莽下野已逾三载,以清明贤德扬名于世;前丞相孔光,乃圣人孔子十四世孙,太师孔霸之子,为人性格刚正,直谏无忌。朝庭得此二人,则可重拾文景之治,乃天下一幸事!”
刘歆点头称喏,又闲聊一二,即揖别而去。
元寿元年岁旦,朝霞有染,旭日欲出。正值朔日大朝会,都城长安于噼啪作响之爆竹声中阳和启蛰。自长安城未央北门至未央宫正殿,阊闾御道、阆苑琼楼,禁军频频四野调动,各色旌旗列列招扬。举目四望,京城尽皆黄金甲。
而于擎天翠松苍柏之间,远处似有袅袅霜雾氤氲着北天之宫阙。然御道两侧,帷幄林立。大汉秩俸六百石以上官员,文东武西,正依品阶奉贺礼徐徐趋行。
未央宫金銮正殿巍峨壮观,东西泛五十余丈,高耸入云。殿前左为斜坡御道,以乘舆而上,右为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金殿以木兰为椽橑,文杏为梁柱,飞檐之上召才仙人驾雾腾云,玉石栏杆于霜雾中如坠仙境,回廊柱础之上精雕有栩栩如生之猛龙。禁军若石雕般持戟伫立,威气咄咄逼人。
一俟吉时,钟鼓礼乐声骤起,一行行汉家宫婢个个头挽高髻,上着束袖交领短袄,下穿明黄丝束胸襦裙,一个个手执宫灯、法乐法杖及九华羽扇,簇拥着一顶十六抬舆驾自北而缓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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