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穹顶(下)-《维斯特拉玛战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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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虽然一个行人和车辆都没有,但是还是莱姆像偷了东西的老鼠一样,弓着腰小跑着。在废弃仓库的门前停了一下,确认里面会不会有报纸上画着的那种抽着烟的恶棍,然后正想走进去的时候,被里面没有任何的光,如同黑洞一般的环境吓得毛骨悚然,而且不敢吭声——这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参加试胆大会一样。
没有水滴声,没有小动物爬动的声音,没有外面的环境声,这里面就像一个完全被隔绝的地方。莱姆往前走了几步,身形已经完全被黑暗浸透,但是他还是担心放的离门口太近会被发现,所以继续往前走着,一下子就走了很远。他不敢打开手电筒,因为可能会惊动别人,坚定的意志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让他没有被黑暗吓倒。
莱姆回头看去,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放着暗光的门口,就放在这里吧,应该不会有人看得见的。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会当做垃圾视若无睹的,除了爸爸。
在他慢慢弯下腰放下东西的时候,那些零零碎碎的螺钉和垫片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从四面八方传来嘈杂的回声,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莱姆吓了一大跳。这么大的声音,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吧?
莱姆想马上跑出去,但是他这时想到如果有人来找自己的话就不得了了,可能被当成报导里的小偷被抓起来审问,而且自己现在确实在做着小偷做的事情。他设想着如果这个时候从门口照进来几束手电的光自己应该往哪里跑,然后在环视的过程中发现了从仓库的尽头上面的破碎的玻璃窗里照出的一点点月光。
他慢慢地走向前去,却一头撞在了在黑暗中隐去体形的支撑柱上。“好痛!”莱姆无意识地呻吟着,却没想到四处传来的回声已经变得尖锐而洪亮,这让他以为这里面睡着什么人,他的手电筒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怎么摸也摸不到。莱姆赶快捂上了嘴,连呼吸都屏住,周围归于一片死寂。
就这样在原地缩成一团坐了几分钟,莱姆才敢动弹。他走到发着微光的窗下,那里也是空空如也,不过从那些窗户边缘的碎玻璃碴里,他看见了不同颜色的色彩在跃动着,从三角形的两边直到尖顶处。这些光是从哪里来的呢?一无所知的他只知道这样很美,与家里那些杂乱无章各种颜色搅和成的垃圾堆不一样。
莱姆不敢多耽误太多的时间,小心地回到屋里,爸爸在床上打着呼噜,这就是每天工作完放松的方式吗?他并不喜欢这种声音,因为这样他晚上就睡得不太安稳,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也已经渐渐习惯了。
因为每天晚上都要摸黑做着这种小动作,所以起床时间比以往会晚大约30分钟。
霍比在第二天早上在闹钟响起的瞬间起来,惯例地洗漱,争取在下半季之前攒够一笔撑过寒季的钱,因为那个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材料供自己收集转卖了。他并没有注意到手电筒不见了,看看床上正在呼呼大睡着的莱姆,心中有点过意不去,是昨天告诉他的真相刺激到了他吗?
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让这个孩子受了那么久的苦。这样想着,霍比更加拼命地做着活,手中用来挖掘翻找的铲子每一下都比以前要深上了一截。一定要为他做到一些什么,莱姆可是地方老大的儿子啊,不应该就让他这样一直苦下去。
铁门处很快就传来了车辆的声音,这宣告整个早晨都会有运送垃圾的车从门口开进这里,霍比起身后站到一边去。那辆车的司机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像是没有睡醒地直接撞飞了我摆在垃圾堆前的凳子和桶,然后倒车的时候直接撞在了门边挂衣服的吊杆上。前天洗的衣服全部都掉在了地上,还被车轮碾了两遍。
霍比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朝那个正在指挥其他人搬运东西的司机发了火。
“喂,你开车注意点!”霍比仰视着车窗里的司机,那个人看起来像是喝了酒一般,一脸醉意地转头看向自己。
“什么?老头你好大的口气啊,难道不是你没有放指挥牌,让我找不到路了?”司机满脸不屑地开门走到霍比面前,叉着腰俯视着比他低一个头的霍比,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说着。霍比看到其他人有点害怕的样子,自己也害怕起来,如果动起手自己肯定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喂,注意点你的身份,垃圾,臭死了。”司机用食指点着霍比的肩膀,然后闻了闻手指,摆出一副被熏到后龇牙咧嘴的样子。霍比被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激怒了,他最讨厌别人没事就把身份这种东西摆在嘴边的人,而面前的这个只是和自己一样,每天都与垃圾为伴的人。
“你不也是天天运垃圾的人吗?”霍比气得胡子随着嘴唇一起颤动起来。那个人听到之后也一脸的不悦,把脸贴的更近了,摆出一副威胁的表情。这个时候莱姆突然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把那个指示牌放到了墙边没有堆着垃圾的地方,然后走到我的身边低声地道了歉,然后飞快地跑回了屋,关上了门。那些搬着东西的人在等着司机的指令,不过这边的事情并没有完。
“啊?什么?我可是之后就要升职去保洁司工作的人啊,现在只是在当司机而已,那种东西我碰都不会碰的——而你,你只是一个偷过东西,进过监狱,一事无成的人,要不是我们在就业征募所要求下给你安排了这么一个工作,你现在应该还在哪个地底下挖煤呢。”他的语气透露出一股的优越感,还有对霍比的贬低。
霍比的眼角出现了几滴眼泪,曾经父亲多次训教过他“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但是这次,他并不是因为被诬陷或者被欺负了之后流的泪,而是因为悲哀,无法躲避的悲哀。那个人肯定看过自己的履历,才会这么有底气地站在我面前对我指指点点。面前的这个人可能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去留,所以霍比选择把委屈都往肚子里吞。不过很明显那个人并不想就此放过这个老实的出气筒。
“你那小孩不会是哪个地方拐来的吧?还是谁家的野种?养这么大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吧,不过他以后肯定也只会像你一样偷了东西之后锒铛入狱的吧,毕竟你们怎么活到现在的我都还不知道,一个人的抚恤金能养两个人?”
接着他又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大堆屁话之后才让霍比去一边站着,开始指挥工作,然后又从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上碾了过去。起床那时的动力瞬间蒸发干净,霍比感觉心里有一股绞痛的感觉,慢慢地走回了房屋,这个时候莱姆为他开了门。
霍比有点失魂落魄地躺在了床上,本以为不在街头流浪之后就不会被别人这样指指点点,但是今天却因为自己没有控制的情绪而自找罪受。他稍微起身看了看同样躺在自己床上,裹着被窝的莱姆,接着又躺了下去。
“爸爸,你真的是小偷?”令霍比担心的话还是传了过来,儿子声音中那种震惊与遗憾的语气他能直接地感受地到。两个人就这样在两张床上隔着讲起话来。
“嗯。”霍比沉重地在被窝里点了点头,接着便是几分钟的沉默。
“偷的东西还回去了吗?”
“没有,换成钱花了。”
“那,坐了牢吗?”
“坐了两年,然后在街上待了五年。”霍比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流到了枕头上,这让他想起了不惑之年自己的经历。
“那那个人为什么还这样看不起你,他不应该也是和你一样的人吗?”他感觉莱姆的话中带着一种稚嫩的气息。
“因为我偷过东西,进过监狱,一事无成。”霍比把那些不争气的话又复读了一遍。
“爸爸不是进过监狱了吗?不是应该受过惩罚了吗?为什么还要被别人这样看不起?”莱姆的语气突然加重,他似乎觉得这样很不合理。
“因为他们会觉得我也会再做那种事情的,这种被警局叫做‘前科’的东西就这样留在了我的身份证里。他们也会这样子看你的,我的孩子,你要知道这种事情的惩罚可不是简简单单蹲几年监狱就能解脱的。这些将带进我的坟墓里,带到你的身上,带给我老家的所有有关的人,这不是罪,是诅咒啊!”
霍比感觉身体里有着无形的锁链在捆绑着自己,那个命运的钟摆声能随着心脏跳动而听到。他这时候需要一个神来为他洗去罪孽,最好能把他一块带离这个痛苦的世界。
“什么‘诅咒’之类的东西,”莱姆应该不会听过这个词,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屑一顾的样子,“为什么不去证明自己已经不是那样的人了呢?为什么在被惩罚后就要这样子永远地背下去?为什么我们只配这样子活着?”
“不不不,我的儿啊,你现在不会明白的,这可不是说我偷了多少的东西,是因为我这么做过了,所以就要永远地忏悔下去啊。”莱姆听到之后有点闹情绪了,直接在床上坐起身来看向正在畏缩的爸爸我,就像那些人的眼光一样,都带着正义凝视着我。
“我不明白,难道就没有解释的权利吗?”
“没有,没有。我不可能在每个人面前都解释一遍,也不会有人愿意听我的解释的。他们一旦知道了你曾经做过的事情,那么他们就不会平等地看你了。我现在啊,就像是带着瘟疫的难民,浑身带着臭味和疾病,谁都不敢靠近我一下,看我一眼啊。”
听完了霍比的牢骚后,莱姆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他并不是因为认同这样的事情发生而沉默,而是在心里想着去改变,去扳倒这种非正义的事情。这种事情一定是有哪个家伙在背后煽动着群众而出现的,他首先想到了抛弃自己的那个大户特华,一定是他这样的人在背后使着坏,而且抛弃孩子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比偷东西要来的重许多。他还想到了那些报纸上报导的新闻,很多的事情都无疾而终,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这种事情,绝对不应该存在啊!
这便是莱姆心中代表着他的正义的恶魔之种种下的那一瞬间。这之后,两人之间的话语交流变得少了很多,莱姆也明白了霍比心里对自己的顾虑。
时光匆匆流去,莱姆在那天深夜忙活完之后摸黑找到了手电筒,还试着照了一下那片窗户上发的彩光,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依然每天都在深夜的时候一点一点地积攒着组装成巨大机器人的“原材料”,把那些东西搬到了延伸到最远的那个仓库里,在那个仓库里也见到了那样的光,这让他更相信有什么东西在保佑着他。
在废弃仓库的一角也出现了和垃圾场里那样一个一个的小山包。然后就是每天做完工作后勤奋地看书,因为纸质书不再流行而倒闭的店铺处理旧书的时候就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霍比也在每天默默地操劳着,他现在已经很少考虑到自己了,都是心里想着让这个从各个方面都不太一般的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每天工作的时间也拖得更晚了才在水桶里泡泡身体。
在暖月时候的“忙月”没有感觉到少了点可以卖的零件的霍比在“暖过渡季”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点异样,自己十几年以来的经验告诉自己可能“生意”要不太好做了,今年的材料比以往都要少了一点,而且价格也不见回涨的时候。到了寒季之后那些人就不会一两天来一次了,可能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才会来一次。霍比感觉自己就像动物一样要为冬天做好准备,但是现在攒下来的钱比以往的时候要少了不少。
这一年马上就要进入尾声,整条街除了行人日渐稀少之外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昏黑一片。但是在这样一个时候,莱姆像肥皂泡一样光彩的梦想被捅破了。
快要入寒的一天,莱斯利又因为和老婆吵了架而斗气出了门,在深夜的时候也留在棋牌室里和那些人赌着钱。最后一个人走的时候,店长看到准备在这里的沙发上睡觉的莱斯利,马上制止了他。
“这里要关门了,你还留在这干嘛?”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这个时候莱斯利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遍。
“我和我老婆都在楼上睡觉,你在这里这样像话吗?”
“可是我现在也不敢回去啊。”
接着就是店长和莱斯利坐在沙发上,开了两罐啤酒后畅聊自己是怎么和老婆恩爱地相处到不惑之年的,并且勉励还没有三十的莱斯利不要灰心。莱斯利受教后,趁着酒劲准备回家把店长教自己的理论好好使用一番,在回去的时候发现卷帘门已经被锁上了,还好自己有钥匙,正在钥匙串上一个个找的时候,左边突然有什么动静传来。
莱斯利害怕是晚上游荡的恶棍,马上蹲下来抱着头,试着融入夜色中。没想到是一个正在小跑着的人快速而无声地从面前街对面的墙边跑过,手上的东西在昏暗的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光,然后过了一会之后又跑了回来。莱斯利在墙角偷偷探出头去,那个人影跑进了霍比的垃圾场里,难道说是……小偷?不过为什么要偷霍比的东西呢?是因为好下手吗?他准备明天晚上来霍比来买面包的时候应该和他说一下。
霍比如期而至,他掏出那些旧巴巴的纸币,准备买倒数第二贵的面包,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在这个时候都不景气。我俯下身去拿面包的时候想起昨天晚上的见闻,和霍比说了起来。
“什么?小偷?!”霍比听到这个词之后有点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反应有点过度了。
我肯定了我的说辞,虽然那天确实酒醉了,不过以我最后通过店长的教诲成功睡服了老婆来说,这点应该不会记错。
霍比听到之后,心里惴惴不安。为什么小偷会找上门来呢?难道是以前的人来报复我了?我不记的当初和谁一起做过这事的经验,都是一个人做的。他又联想起自己感觉每天工作的量并没有少,但是感觉卖出的钱也没有变多的样子,更加地怀疑了起来。
这一天他工作地心不在焉,晚上工作完吃完面包,在水桶里泡了一会之后就摸上了床。
“关灯了,儿子。”霍比对着正趴在被窝里看书的莱姆喊道,莱姆轻轻地回复了之后把床边的开关关上了。
霍比尽力地克制住了睡觉的欲望,开始回想最近的事情。房屋里也没有什么东西突然不见了之类的,不如说就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诸如这些的理由都让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莱斯利会说有小偷找上了门来。但是莱斯利应该也没有没事寻自己开心的理由,所以他决定今天先观察一下。
夜晚静悄悄地,只能听到洗浴室里滴水的声音,就这样熬过了很久,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霍比感觉要支撑不住了,正在意识即将涣散之际,突然传来了一点响声,是从莱姆那边传来的。是要起床上厕所吗?
不过莱姆披了一件外套之后没有从自己身边走到里面的厕所,而是小声地掩门而出。
感觉有点冷啊,莱姆身上的旧外套还是显得单薄了一些,他最近几天都找不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了,甚至连玩具车的轮轴他都觉得可以派得上用场,如获至臻。
他小心地爬上一座高高的被冻地硬成一片的山堆,每下一次手,都感觉有冰刺刺进自己的手指里。莱姆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挖掘,不敢打开手电筒,只能在月光下这样极低效率地找着,是一件困难而痛苦的事情。也许只有到下一个“寒过渡季”之后才好继续做这种事吧。
即使如此,固执的莱姆还是想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他慢慢地走到下午父亲收集好的材料桶里,悄无声息地取出几个零件。把手伸进去摸索,里面的材料只有半桶那么多,这次就少拿一点吧,最后他只取出了几个螺栓和螺柱,还有一块小铁片出来,然后又从另一个装着塑料的桶底抽走了几根抽掉了铜丝的断电线出来,最后确认了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小跑出了铁门。
手里抓着一点材料,走进了废弃仓库的里面,莱姆在其中一堆的废铁堆上轻轻放下了金属材料,又在支撑柱下的电线簇里又添上了几根。
这个仓库已经不是原来那样空洞无比了,里面堆着各种各样分好类的物堆,有大的废铁块堆和小的废铁料堆,墙角还倚着几根长短不一的钢筋。几个支撑柱下还有莱姆用捡来的碳素笔在黑夜中写下的扭扭曲曲的字,“电线”“朔料”“屏慕”“刀具”“子弹”(其实只有弹壳)等等,还有一堆拢起十分庞大的小山,那些是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莱姆就是觉得有用的东西,像是断腿的小凳子,木板,砖头之类的。
莱姆在即使没有视线的情况下也能够凭借自己的内心和记忆力去找到各自的位置。
“莱姆,你在这里做什么?”霍比震惊地站在门口,手电筒发出的强光直直地照在正在佝偻着腰的莱姆身上,像极了抓获正在偷东西的小偷的样子。不,这就是抓到了小偷。
“爸爸……”莱姆一时间没有转过头来,站在原地发愣。霍比慢慢地走了进来,拿着手里的手电筒在仓库里四周扫视着,然后站在了抱住双腿坐在地上的莱姆面前,直接照着他的脸上扇了过去,嘴角的胡子开始猛烈地颤抖着。莱姆被这样来了一下之后直接侧躺倒在了地上,用手捂着脸,但是没有哭出来,眼中充满了悔恨。
“莱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学好?”霍比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与焦虑,他从来没有想过儿子居然就是莱斯利嘴中的那个小偷,那天那个人说的话难道应验了?
“我……没有偷东西。”莱姆的语气十分沉重。那种恨意开始从他的体内散出,弥漫在了黑洞般的库房中。他恨的不是爸爸,也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不曾存在的东西,也许是特华,也许是莱斯利,也许是其他的人。
“还在狡辩!你为什么要偷东西?”霍比看到儿子仍然矢口否认,正想再次举起手来,但是他忍住了,他觉得莱姆一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
霍比蹲下身,双手扶住莱姆的肩,用手去抚住刚才打到莱姆左脸上的地方,自己因为太过于生气而下手太重了。
“说吧,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霍比眼角泛出了几滴泪来,这一掌仿佛是打在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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