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宅兹中国-《我在北大学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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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马村。

    苏亦的老家。

    除了一中家属院,这是他待得最多的地方。

    天马村因天马河而得名,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位于圭峰山下,银洲湖畔,东与茶坑村相接,西与天禄村相邻,距新会中心城区不到十公里,水陆交通方便,新会著名的小鸟天堂景区就坐落村旁。

    如果对这些地名不太熟悉的话,仅仅提到茶坑村就可以了。

    因为大名鼎鼎的梁启超梁任公就是这个村的崽。

    故此,梁启超故居也位于茶坑村,96年的时候还被评为第四批国保单位。

    因为是隔壁村,苏亦对这不要太熟悉,小时候,经常跑茶坑。

    实际上,茶坑牛,他们天马也不差。

    因为天马的历史也很长。

    天马开村可追溯到明代景泰二年1451年,有560多年历史。

    一开始就是海岛,然后逐渐冲积成陆,之所以叫天马村,除了天马河之外,还因为整个村子是环绕新会著名的马山向四面倾斜延伸的聚落格局。

    如果要对古村落做学术研究的话,天马算一个,因为村内古祠堂、古民居、古庙、古桥、古石碑、旧匾额、旧族谱,还有旧圩市、碉楼、石板路、门楼……

    还有各种古老传统民俗,以及各种传统工艺,比如种葵制新会葵扇、种新会柑制新会陈皮等传统工艺。

    至于村中小鸟天堂,都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88年的时候,还被列为新会八景之一。

    新会八景,也分为新八景旧八景,旧八景有好几处已经没了,新八景嘛,小鸟天堂是其一,另外的七景,也没啥好说的,新会人都知道。

    对于新会这些自然风光,苏亦然而无感,但在古建方面遗憾的事情就挺多了。

    比如被称为广东四大佛教寺庙之一的玉台寺,现在已经一片废墟。

    当年新会沦陷的时候,日军驱赶僧侣,拆毁寺庙,还强迫当地百姓讲寺庙的建材运往圭峰山顶,作修筑炮台之用。

    仅仅如此,还不算,日军还把玉台寺四周的树木砍光,划为军事禁区。

    从此,玉台寺一片瓦砾,荒凉凄惨,保留下来的有寺前的镇山宝塔及汉白玉塔碎片,千年古刹,毁于一旦。

    还没有修复的玉台寺,啥都没有。

    只有热心的村民搭建的几间茅草屋以便附近的村民上山朝拜。

    苏亦小时候,就没少往玉圭山的玉台寺遗址跑,除了一片废墟合适小朋友探险之外,啥都没有。

    直到八十年代政府才决定重建玉台寺,这是后话。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学成归来,应该有资格参与玉台寺的重建工作了。

    对于,玉台寺的重建,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除了名山名寺之外,剩下的就是名人。

    不过像梁启超这种写进中国近代史的人物,很遗憾,并没有。

    但,次一级的,还是有的。

    比如,著名的地质学家陈国笪,这位爷就是以始创“地洼学说”称诸于世,被誉为“地洼学之父”,与李四光并称“南陈北李”。

    至于地洼学说是干啥用的,不学地质学的人,估计不知道。

    简单来说,陈国笪发现大陆地壳的新构造单元地洼区,建立地洼学,然后被在国内外广泛运用于找矿,取得显著成效。

    所以,后世家里有矿的同学们,如果真要感谢哪一位大佬的话,非陈院士莫属。

    嗯,78年,院士制度还没恢复,对方两年后才评上学部委员,但在国内地质学上,这位已经金字塔顶端上的人物。

    如果苏亦不学考古学,而是跑去学地质学的话,以天马的宗族观念之强,苏亦不用想都会是院士的亲传弟子。

    说到这里,顺便说一下天马的陈姓大族,天马基本上都姓陈,牛人都姓陈,苏亦家嘛,是一个例外。

    因为他奶奶是天马人,老爷子苏德章却不是。

    其实,苏亦的老家也不在会城镇,而是在棠下镇的苏家村,前世,棠下镇已经被划到蓬江而非新会,但现在依旧属于新会县管辖。

    不过苏家因为战乱的原因,到老爷子这一代人丁凋敝,直属亲属已经没有多少个,甚至,苏亦的大爷爷在抗战时期,已经牺牲。

    这种情况下,亲戚已经不多。

    老爷子似乎也不太愿意回苏家村,所以大部分情况下,苏亦都会在天马待着。

    只不过他奶奶因病辞世多年,老爷子一直都没有续弦,这一次回乡扫墓就是给他奶奶扫墓,用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要告诉奶奶,他有出息了考上了北大。

    实际上,奶奶去世的时候,苏亦还太小,记忆太模糊了。

    唯一的印象就是奶奶从来不骂人,温婉慈祥,说话总是轻声细语,而且,学识渊博,旧学深厚。

    苏亦5岁起,就是她奶奶给他发蒙授课的,或者说苏亦的“小学”童子功就是他奶奶帮忙打下的。

    因为奶奶就是市立师范国文系的学生,跟老爷子是大学同学,小姑之所以考上复旦中文系,奶奶起到很大的作用。

    所以说,苏家的后代之所以脱离美术,能够选择文史专业,奶奶起到很大的功劳,不然,以他家老爷子的古文功底,是撑不起苏家的文史底蕴的。

    苏亦一家子回天马的第一件事,就扫墓,给奶奶扫墓。

    奶奶跟爷爷的爱情,是他们各自选择的结果,俩人是大学同学,也都是新会老乡,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然而,在那一个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主的时代,爷爷奶奶的爱情故事已经足够浪漫了。

    奶奶离世还不到十年,那个年代乱,就算是宗族观念极强的新会地区也没少地方受到冲击。

    奶奶因为爷爷的关系,受到一些冲击,又因为身体孱弱,不久便离世。

    这是苏家众人一辈子的遗憾。

    不过奶奶走的还算安详。

    从这点来说,奶奶是幸运的,不然,要是像梁思永先生的生母王桂荃一般与孩子们四散分离,最后在一间阴暗的小屋中与世长辞,那多悲凉。

    回天马扫墓,恰好,这边重修陈氏宗谱,十年间,似乎全国耽搁各行各业被耽搁的时间太多,就连宗谱的修订都给耽搁了。

    因为修宗谱,天马有头有脸的人都回来,其中,就有前文提到的陈国笪教授。

    似乎陈教授跟老爷子还是旧识,苏家在天马举办的升学宴,直接就把对方给邀请过来了。

    实际上,不止陈教授被邀请,不少从天马走出去,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邀请过来。

    出面邀请的是奶奶这一房辈分比较高的舅太爷。

    一时之间,天马村好不热闹。

    唯一遗憾的是,苏亦是外孙,不然这一次也应该要列入陈氏宗谱。

    可就算如此,苏亦此行也不亏。

    因为,陈国笪教授还明确跟他表示,“以后在考古上,有任何关于地层学方面知识的困惑都可以随时给写信。”

    从这点来说,也确实不枉费苏亦喊的那几声舅老爷。

    话虽如此,但让苏亦给对方通信,仅仅是因为求教地层学知识就杀鸡用牛刀。

    要知道,陈教授今年已经是六十好几了,今年的时候,刚好升任中南矿院的副院长,差两年就被评为学部委员,这样一个大佬,人情用一次消耗一次,现在嘛,先攒着。

    不仅如此,听到苏亦小小年纪考入北大研究生,陈国笪也就顺势跟他聊当年他的在北大读研求学的经历。

    这个时候,苏亦才知道陈国笪教授在中大本科毕业之后,就获美国洛克菲勒文化基金会奖学金,进北平研究院读研究生,从师地质学家翁文灏,并在北大随美国地质学家葛利普学习。

    妈呀,敢情逛了一圈,又是老学长。

    有这层关系在,苏亦肯定比普通的天马学子跟让对方觉得亲近。

    难怪,老爷子会特意安排他在陈国笪面前刷一波脸。

    在外人看来,考古跟地质学肯能没啥关系,实则不然,比如大众熟悉的考古地层学,同样地质学出身然后研究考古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夏鼐先生的儿子夏正楷先生,就是国内环境考古的大牛,他学的就是地质学。

    嗯,不过跟陈国笪不一样的是,他学的是地质地理系地貌专业,除此之外,苏亦当年在云大读研的时候,周琼教授也研究环境考古,不过周教授是从环境史的角度介入环境考古。

    这些有点远,先说回当下吧。

    认识陈国笪教授以后,苏亦也在天马名人圈刷了一波脸。

    这些关系,谁知道未来什么时候会用到呢。

    直到离开天马,苏亦才知道老爷子特意挑选今天回天马扫墓办升学宴是故意的。

    因为老爷子早知道这段时间天马陈氏在修宗谱,执笔人,就有他这个天马女婿。

    毕竟老爷子是新会有名的书画家,修宗谱是要找人来书写的,没有人比苏德章这个天马女婿最合适。

    修宗谱是天马十年来的大事,只要还稍微有点宗族观念的天马人,这段时间基本要回乡一趟。

    老爷子也是逮着机会给孙子铺路,可谓是用心良苦。

    不过相比较天马村的热闹,苏亦跟随着老爷子返回棠下镇苏家村的时候,这边就冷清很多。

    相比较历史底蕴,苏家村就没有天马这般悠久。

    但新会这地方,读书人永远都不缺的,比如,整个村子就有两个中大的教授,大学老师还出了不少,其他领域方面的优秀人才也不缺。

    比如,苏亦的大爷爷早年间也是弃笔从戎,在中大读书的时候,就去参军了,而且读的还是广东航校。

    甚至还担任过航校的飞行教官。

    只不过因为两广事变失败,陈济棠下台离粤,广东航校随之被国府接管,该校未毕业的第七、八期学生北上并入杭州笕桥中央航校,广东航校被撤销,他大爷爷苏德文也顺之进入笕桥航校当教官。

    只不过最后在38年的时候,跟随航空大队驻防南雄的时候,途中跟前来轰炸粤汉铁路线的敌机遭遇,寡不敌众之下,为了掩护战友的撤离,机体受损,最后架机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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