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京郊山庄-《凤血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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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 京郊山庄

    楚,长褚元年九月初二,太子慕容修率五万人马攻入皇宫,皇后周氏率五千残部拼死抵挡。但是实力悬殊,激战过后,皇后周秀被俘,其余叛军投降。慕容修平定了叛乱,连夜赶往随州驰援。几万蜀地叛军乍闻皇后就擒早就军心涣散。慕容修一鼓作气,三日之内平定蜀地之乱。不日将启程回京。而此时,远在南山行宫中的慕容拔御驾返回京城。

    卫云兮在殷凌澜的别苑中养伤,这一切的纷纷扰扰只听得挽真照顾她的时候随口提起。殷凌澜似乎很忙,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他的人影。卫云兮在别苑中养伤,有时候走到房门边,都会往外看一眼,可是每次都是失望。

    她还记得那伤重之时身边彻夜不离的淡淡药香;第一次清醒过后,她伏在他的怀中记起起往事,喜极而泣的莫大喜悦。这一切都不是梦。他是她的澜哥哥,那从小在宫中和她一起长大的澜哥哥啊!那总是冷傲孤僻却从来待她极好的澜哥哥!

    想着,卫云兮唇边溢出真心的笑意。总以为这个世间再无从前的故人,可是却不知他竟还在她的身边,从不远离。

    “卫小姐,你的伤口好得很快。”挽真换药的时候笑眯眯地说道。这几日她可过足了照顾人的瘾头,卫云兮不像别的大小姐动不动就叫唤,也不像殷凌澜一样固执难劝。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给她换药梳洗,她安静娴雅。有时候卫云兮精神好了,还会与自己说一些姑娘家的话。

    “谢谢挽真姑娘。”卫云兮道谢,想了想,终于低低问道:“凌澜……不,殷统领呢?”问完又觉得自己唐突,微微红了脸。

    挽真叹了口气:“这几日公子都在宫中料理善后事宜,一连两三日都未歇息呢。”她顿了顿,忽地叹道:“皇后身上没有公子要的解药。原来她是买通了皇上身边的内侍,偷了一瓶。唉……”

    卫云兮眉间一凝:“那解药还在慕容拔的手中?”

    “是的。现在只能看慕容修能不能拿到解药了吧。”挽真恨得咬牙切齿:“慕容拔那个狗皇帝该不会连死了也要把解药药方带到地底吧?1

    卫云兮心中一沉,自私阴险的慕容拔会把解药给了慕容修吗?就算真的给了慕容修,而慕容修真的会信守承诺,把解药给了殷凌澜吗?如今慕容修大局已定,他对救了他的殷凌澜真的会放虎归山吗?

    殷凌澜能否得到解药就在慕容修的一念之间了。可是慕容修……她忽地打了个寒颤,心中越发觉得不安了。

    房门悄然打开,卫云兮犹自不觉。挽真看到来人,欢叫一声:“公子回来了1

    卫云兮回头,殷凌澜就静静站在房门边,依然是一袭浓灰重裘,半掩着他过分苍白的面容。但是他的眼却是温和而平静。他走进房中,仔细看了看卫云兮的脸色,淡淡问道:“可好些了吗?”

    卫云兮怔怔看着他又消瘦的面容,半晌点头道:“好多了。”

    挽真看着两人,识趣地退下,关上房门。房中寂静,两人相视无言良久。

    卫云兮看着他,慢慢依在了他的怀中:“澜哥哥……”

    他的怀抱干净而带着药香,令她心中安定。殷凌澜看着怀中的她,缓缓地伸出手抱住了她。此时此刻仿佛时光倒转又回到了从前。卫云兮唇角不自不觉溢出了甜甜的笑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让她心无惶恐,安稳自在了。

    日光透过窗棂打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美好。卫云兮忽地抬头,笑着问道:“澜哥哥,你跟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好吗?”

    殷凌澜看着她如花笑靥,不知不觉也随着一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说着目光掠过她的面容,似水波微漾,柔和清浅中带着自己也察觉不了的宠溺。

    卫云兮拉了他的袖子,眼中流露央求:“可是我想听。我都忘了。”她的心底只觉得丝丝地疼:她怎么可以忘了他呢?怎么就这样忘了他呢。

    “别想了。仔细头又疼。卫国公说你小时候生病伤了,以前的事都记不清楚了。”殷凌澜轻抚她如墨的长发,眸光似水掠过,声音沉静:“想不起来也好。我们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卫云兮看到他眼底暗藏的萧索,想起他随时可能要命的毒发不由黯然。

    两人静默无言,房中静得仿佛能听见两人的心跳。直到许多年以后,当卫云兮想起与他相处为数不多的平静时光,都会想到了这一日。他拥着她,而她依在他的怀中看着他清冷悠远的眉轻轻皱起,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的眉,他的眼,他薄薄而好看的唇……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以后的世事变化得令她手足无措面目全非。若是知道,她一定会好好多看他一眼,再一眼。

    ……

    九月十五,慕容拔的御驾入京。宫变的痕迹已经在短短几日中消弭得无影无踪,就连那扇倒了的宣武门又重新换了一扇,红彤彤的漆,涂了金漆的铜钮,在深秋的艳阳下明晃晃的,散发着刺鼻的气息,像是血的味道。中宫青石板上的血迹也已经洗净,再也看不见当初的断臂残肢,尸横遍野。而京城中的百姓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在无人的时候悄然谈论着那一日一夜的惊险。

    偌大的甘露殿中药味浓浓,龙床上慕容拔靠在明黄绣墩上,捂着心口,喘息不已,一旁的太医围着商量着如何下针,下针几分。

    慕容拔睁开眼,断断续续地问:“朕……朕还有几日可以活?”

    这话一出,所有的太医都吓得纷纷跪下,连连磕头:“皇上不可说这等大不吉的话1

    慕容拔吃力地摆了摆手:“让凌澜来见朕。”

    一旁的内侍低声道:“可是太子殿下已经在外守候多时了。”

    “让他等。”慕容拔想也不想地道:“去,叫凌澜来见朕。”内侍不敢再耽搁,匆匆跑了出去。

    殷凌澜那辆鎏金马车停在甘露殿前的时候,慕容修正在玉阶之上徘徊。为了见慕容拔,他已等了快一个时辰。殷凌澜慢慢下了马车,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一抬头就看见慕容修盯着自己。他捂唇轻咳一声,慢慢拾阶而上。华泉跟随在身后,表情木然。

    慕容修看着他缓缓上前,一双阴沉的深眸只牢牢盯着他清冷沉静的眼。华泉似感觉到了来自慕容修不善的杀气,手中的剑不由捏紧了几分。殷凌澜淡淡看了慕容修一眼,缓步走向甘露殿。

    “等等。”身后传来慕容修的声音,带着冰冷与隐藏的愤怒。

    殷凌澜停住脚步,慢慢回身:“太子殿下有何见教?”

    慕容修深眸中涌动着沉沉的怒火,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殷凌澜的领子,冷冷问道:“你是不是还欠本王一个解释?1

    “解释什么?”殷凌澜神色不变。身后的华泉已拔出长剑,杀气弥漫,只等着慕容修再妄动一下,就要一剑穿喉。

    慕容修连一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殷凌澜冰雪似的眼,一字一顿地压低声音道:“慕容云的事,还有卫云兮1

    殷凌澜神色清冷,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冷冷道:“我做的事无需和你解释。”他说罢整了整被慕容修弄乱的领子,越过他。

    “殷凌澜,你别忘了你要的东西1慕容修的冷笑在身后响起:“两样东西,起码有一样,我可以不给你。”

    殷凌澜脚步微微一顿,可是还是如常走入甘露殿中。一旁的华泉收起剑,看了慕容修一眼,冷笑:“在这个世上,还未有人能威胁得了我家公子。”

    慕容修哈哈一笑,笑得阴鹜:“那就走着瞧1

    殷凌澜步入甘露殿中,一股浓重的药味和着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中人欲呕。他微微皱了眉,掏出帕子捂住了鼻息。

    “是澜儿吗?”龙床上,慕容拔喘息地唤道。

    殷凌澜眼中掠过深深的厌恶,可终还是走了过去,跪在龙床前:“义父,儿臣来了。”

    慕容拔一双枯瘦的手摸索着伸向他,殷凌澜想要躲,可是他已一把握住他的肩头。那一双手犹如从地底而出的枯手,令人心底生厌。

    慕容拔却重重松了一口气:“你来了,就好了……来,坐到朕的身边,让朕再看看你……”

    殷凌澜低下眼,慢慢坐到了他身边,陈腐的气息越来越浓,原来竟是从慕容拔身上散发出来的。他要死了,终于要死了!心底一个声音在一遍遍地说着。

    慕容拔的枯手摸上他的脸,浑浊的老眼中绽出光来:“澜儿,你可知道你像极了你的娘。澜儿……”

    他神智已开始不清,嘴里说的话颠三倒四,时而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时而说一些忏悔的话。殷凌澜起先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手摩挲。可是忽地心中涌起一股压抑已久的恨,他猛的一把甩开了那一双枯手,手一探狠狠钳住慕容拔的喉间。

    “你不配提起我的娘1殷凌澜脸沉如晦夜,眼底的风暴在疯狂涌动。

    十年了!他被他豢养了十年。这十年来,他日日忍受剧毒缠身,日日忍受着慕容拔的非人的训练,还要时时刻刻让他看着自己的脸侮辱自己的娘!而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娘亲是怎么死的!

    慕容拔在他的铁指之下,喉间赫赫作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澜儿……”慕容拔老眼中流露惊恐,他吃力地想要拨开殷凌澜的手,可是却是根本无法撼动。

    殷凌澜冷冷逼近他,一字一顿地问:“解药呢?1

    十年了,他忍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耐心了。他甘当他的应犬走狗,他甘做他手中的一把杀人刀。他替他杀人,他替他做下无数伤天害理的事。罪是慕容拔犯的,但是孽却是他替他背的。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恨透了!

    “澜儿……”慕容拔脸色已经发紫,声音嘶哑难听:“朕会给你的,等朕大行之后一定会给你的。”

    他怎么就忘了,如今新旧交替,殷凌澜再也无所顾忌了!

    “解——药1殷凌澜眼中皆是浓浓的戾气,浑身的杀气张扬开来,令人不寒而栗。慕容拔终于明白了自己就算是豢养了一条狗,逼急了也会反扑。他终于抖抖索索地摸上龙床的一角不起眼的地方,一按,有个机括弹出,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里面有个金瓶。

    殷凌澜手一抄,把金瓶放在怀中。慕容拔喉间的钳制猛的松开,他不由捂住心口大声咳嗽起来。有内侍太医匆匆进来,殷凌澜冷冷看着他们,那冰冷的眼神令他们不敢上前。

    谁都知道龙影司殷凌澜的手段,如今皇帝病重,京城皆在龙影司的控制之下,谁还敢得罪他?内侍与太医们冒着冷汗退了下去。

    殷凌澜冷冷看着垂死挣扎的慕容拔,一把拉起他,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冷笑连连:“那不是解药,解药在哪里?”

    慕容拔眼底的惊恐飞快掠过,他嘶哑地辩解:“是的,澜儿……那就是解药,是真的解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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