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锦州夜劫-《凤血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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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云抬头,只见马贼中有人抛出一团闪着火花的事物。他还不明所以,卫军统领已把他拖下马,压在地上。随后只听得一声闷响,顿时一股汹涌的气浪在卫军中炸开。

    慕容云只觉得眼前灰尘漫天,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摸索着站起身来,身后的卫军统领忽的冷笑一声。慕容云刚想回头,只觉得脑后传来一阵剧痛,一切归于黑暗……

    ……

    楚京,卯时一刻,黑夜沉沉。所有的一切都在夜色中沉睡。一骑飞骑上传信士兵浑身是血污尘土,踏破了这个夜。过了大约三刻,中宫之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周皇后哭得喘不过气来,她盯着手中的信纸,眼红如血。

    “不*—我的云儿1她终于哀嚎一声,哭得昏了过去。

    是夜,中宫大乱……

    ……

    八月二十五,锦州传来千里加急奏报,马贼半夜以土雷炸开城西城门,突袭驿馆。太子慕容云在混乱之中不知所踪,只留下一柄带血的随身宝剑。当夜驿馆被劫了彩礼五十多担,死伤无数。萧世行率侍卫一路追击,一直追到了锦州城外三十里方回。马贼却早就逃窜到了北汉境内。

    锦州城外因为连绵战乱,早就是三不管境地,所以才马贼横行无忌,因为马贼只要在这地方可以随意逃窜。抢掠了过往商旅逃到了北汉,南楚官兵就无法追击。而到了北汉境内,抢了村庄粮食,逃到了南楚的崇山峻岭,北汉官兵亦是无可奈何。

    此奏报呈到了慕容拔与周皇后手中,慕容拔雷霆大怒,周皇后几次哭昏过去,醒来时木然不能言语。慕容修连夜被召入宫见圣,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了王府。慕容拔早就无力早朝,下旨休朝一日。整个楚京气氛无形之中仿佛冷凝了几分。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机敏之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妥。

    中宫之中,帷幕垂垂,药味浓重得令人无法呼吸。周皇后躺在凤榻上,一夜之间仿佛衰老了十岁,两鬓都泛出了灰白的发。她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绣了金凤的帐子,整个人犹如只剩呼吸的人偶。慕容拔佝偻着身躯,在外殿来回走动,苍老的面皮下隐隐有了强忍的哀色。慕容云,再怎么说也是他最心爱的儿子,如今生死不明,如何不令他痛心疾首。

    不一会,殿外匆匆走来殷凌澜。他面色依然淡然,只是彻夜的奔波令他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又更白了一些。

    慕容拔见他来,也不让他跪下,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怎么样?找得到云儿吗。”他的枯手抓得那么用力,殷凌澜不动声色地挣开。

    “儿臣已经派了龙字一十三卫前去寻找了。在锦州城也传来消息,在向北的路上找到太子殿下的发簪。所以儿臣推测……”殷凌澜看了一眼那暮气沉沉的帷幕,低声道:“恐怕太子殿下是被马贼劫走了。”

    “哗啦”一声,内殿中传来一声瓷器脆裂的声音,里面的宫女惊呼一声,传来周皇后的怒喝:“给本宫滚开!本宫……要见殷统领-…”

    慕容拔听得周皇后沙哑的声音,摇头轻叹,拍了拍殷凌澜瘦削的肩:“去吧。别让她太伤心。挑好的说。”

    慕容拔说完转身出了中宫。殷凌澜淡淡看着那晃动不已的帷幕,慢条斯理地整了整狐裘下摆,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一进内殿,周皇后已摇摇晃晃被宫女扶着,她头发披散,未施胭脂的脸上青白得骇人。她看见殷凌澜,不知哪来的力气几步走上前,死死抓住他的手:“你……你找到了云儿了吗?”

    殷凌澜摇了摇头:“没有找到。只找到了太子殿下的一些身外物。”

    周皇后晃了晃,身旁的宫女心惊胆颤地要上来扶她。她忽地狠狠推开她们,怒道:“滚!都给本宫滚!本宫要和殷统领说话1

    她保养得十分漂亮的指甲划过宫女的脸庞,顿时她们脸上划了几道红痕。宫女们捂着脸匆匆退了下去。内殿中一时间空无一人。

    周皇后死死盯着面前的殷凌澜,一字一句地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惜一切代价,要给本宫找到云儿1

    殷凌澜垂下眼:“谨遵皇后之命。”

    “不1周皇后揪着他的手,死死不放。殷凌澜微微皱了皱眉,想要挣脱,她却忽地低声在他耳边说:“本宫知道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1

    她摸索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飞快塞入殷凌澜的长袖中:“只要你找出云儿,只要他平安无恙,这药本宫就能帮你再拿。”

    小小的瓷瓶已被她捂得滚烫,顺着他的长袖落在了他袖中的暗袋。殷凌澜微微挑了精致的眉,看着面前已经癫狂的周皇后,

    殷凌澜紧皱的眉宇渐渐舒展,他慢慢道:“既然如此,凌澜尽力便是。”他说罢,挣开周皇后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周皇后见他离开,这才脱了力一般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喃喃道:“云儿,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

    晚间卫云兮散步回到了偏院,进了屋子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忽地,她看到那床榻上躺着慕容修。他脚上的长靴未脱,正直挺挺躺在床上,手垫着头,似睡了。卫云兮知他昨夜匆匆应诏而去下午才回恐怕已是累极了。于是悄然走了过去,拿了一旁的薄衾要替他盖上。

    她一抬头,不由吓了一跳,只见慕容修并未入睡,只是睁眼定定看着帐子顶像是被魔怔了一样。他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魂游天外,只有他那偶尔眨动的眼中,卫云兮看到他眼底涌动的莫名的难过。

    卫云兮动了动他,轻声唤道:“殿下……”

    慕容修渐渐回过神来,他怔怔看着她,只是不言。卫云兮被他木然的目光看得身上泛起寒气,她又动了动他,软了声音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慕容修动了动嘴唇,却是无言。卫云兮还要在问,他忽地伸出手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卫云兮措不及防跌入了他的怀里。她惊呼一声,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她的痛呼被他的吻深深地堵住,卫云兮一怔,慕容修已将她压牢在自己的身下。他的唇很苦,像是吃过了莲子,带着他身上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卫云兮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她挣扎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牢牢按在怀中。她一动,他已经开始撕扯着她的衣衫,手掌探入她的衣衫内想要寻找什么慰藉一般。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卫云兮急忙推开他问道。

    许久慕容修才说道:“没什么。”

    卫云兮撑起身,看着黑暗中他的眼睛,又问:“当真是没什么吗?”她根本不信,她从未看见慕容修这个样子,脆弱伤心似乎在逃避什么。

    慕容修见她起身索性也起了身。卫云兮看着他疏离的样子,不由追问:“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修忽地道:“云兮,你恨我吗?”

    “恨?1卫云兮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不明所以。恨他吗?应该是恨的吧?她对慕容家的恨意根深蒂固,从不敢或忘,只是时不与她,报仇从来只是那天边的云儿,水中的月,无从谈起。

    “殿下说什么呢?”卫云兮低了头,勉强遮掩说道。

    “你应该恨我的。”慕容修木然地道:“是我把你从太子身边抢走。是我棒打鸳鸯,让你和他无法成亲……”

    “殿下1卫云兮越听越是糊涂:“妾身与太子殿下已经没有关系了。殿下难道还不相信吗?”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慕容修还要扯这些陈年旧事。

    慕容修终于转过身,定定看着她:“云兮,太子出事了。在锦州城马贼攻入城中,抢掠驿馆,太子在混战中生死不明。”

    这是昨夜千里加急的奏报,宫中特地封锁这个消息,所以根本很少人知情

    “轰”的一声,卫云兮只觉得脑中一片隆隆作响。她呆呆看着慕容修,一时忽的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太子慕容云生死不明?!

    慕容云!

    卫云兮呆呆看着他。慕容修深眸中涌过深深的黯然,他放下她的手,漠然转身:“你若觉得与他再没有关系,这个消息不过是寻常消息罢了……”他说罢离开了屋子。

    卫云兮怔怔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她茫然看着眼前的黑暗,忽的,她笑了起来。夜幕开始降临,眼前的黑暗,一层层加重,一层一层,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见哪怕一点的微光。她在黑暗中吃吃地笑。

    锦州城在楚汉边界,如何能让一伙马贼轻而易举地攻了进去?萧世行百战百胜,就算是以一抵百也不会落得让堂堂南楚太子身陷危境。更何况送嫁护卫起码有两千余人!

    两千训练有素的护卫会抵挡不了一群乌合之众的马贼?

    好个计策!好个天衣无缝的计策!

    慕容修与萧世行两人在南楚一拍即合,设计了这么个圈套,只等着慕容云来钻!议和是假,和亲是假,送嫁是假,真的不过就是借此搅乱局势,顺便除去慕容云!

    只要慕容云一死,周皇后手中就彻底没了王牌。慕容修顺理成章变成了最有力的储君人选!

    只要慕容云一死,楚汉两国因为这一场变故肯定剑拔弩张。萧世行便有理由脱困远离了北汉权力漩涡被委于重任。慕容修常年守在边关,锦州城遍布他的亲信死忠。一出好戏演得风生水起,天衣无缝。

    怎么不好笑?她嫁给了这么个好夫君!好男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致人死地!

    卫云兮眼中流露巨大的嘲讽。原来自己低估了慕容修!只是这一场局中,慕容云的性命怎么办?!那个翩翩如谪仙的温柔男子?那慕容家中她唯一不恨的人……

    小香见慕容修走了,这才点了烛火走了进来。一进屋子就看见卫云兮在床上笑得泪流满面。

    她唬了一跳,手中的蜡烛几乎要掉在地上。她连忙上前,惊慌地问:“娘娘,怎么了?是不是王爷又欺负娘娘了?”

    卫云兮好不容易停住笑,她擦干眼角的眼泪,慢慢地道:“不,没什么。给我打盆水,伺候我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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