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伯仁-《汉魏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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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武艺,是子桓教的吧?”

    青年军汉莞尔一笑,松下紧绷的脸,嗅了嗅酒香,轻酌一口,说罢“好酒”,竟仰头一饮而尽。

    我手腕被他扣得生疼,被他一推,跌倒在地,酒醒了大半,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喝完我那最后半壶美酒,十分羞恼,起身作势撸袖,正欲与他火并,却被掩嘴偷笑的秦纯一把拉住。

    秦纯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好阿姊,快醒醒罢,他是夏侯家的族子,单名一个‘尚’字。”

    噢?夏侯尚,是……曹魏什么将军来着?

    我定睛看了看秦纯,忽而灿烂地笑道:“好妹妹,你也没醉,却为何似我这般面色泛红呢?”

    秦纯暗暗掐了掐我的臂膀,忍俊不禁,拼命用眼神示意,我又瞟了几眼那少年郎,顿时心领神会。

    哈哈,纯儿,这下你也让我逮着把柄了吧?

    我拉着秦纯靠近那夏侯公子,秦纯恭敬地行了一礼:“纯儿见过伯仁哥哥。”

    酒壮人胆,我也学他傲然姿态,单手叉腰,仍旧浪荡地笑:“我当是谁呢……原是从未逢面的尚哥哥呀,怎么,你不是在军中任职么?如何会出现在这儿呢?”

    夏侯尚眼中,似有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遂饶有兴致地缓步靠前,直抵在我跟前。他长得极高,肩膀都没过了我的头顶,仰头与之对视时,顿生一种泰山压迫之感。

    他右手提壶靠背,俯身低语:“早听闻上次南皮之战后,司空府里,来了位好生了得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实在威风!”

    我怯怯地后退数步,连连打哈。

    夏侯尚将空酒壶置于石案上,毫不客气地扬袍坐下,似笑非笑:“吾从军征伐,前月追袭海贼管承,伤了左臂,司空特允我返邺,来为子桓冠礼作赞,昨夜方骑马回城……”

    他弹指敲了敲那只酒壶,纳罕道:“你一个小姑娘家,也敢在你二哥那儿偷来如此珍贵的酒吃么?”

    “什么叫偷,这酒,可是我自己酿的呢,纯儿你说对吧?”我用胳膊肘碰了碰秦纯,却见她出神地望着夏侯尚掩在蓝袍中的左臂,欲言又止。

    “噢,你还会酿酒?”夏侯尚挑眉罢,讥讽道,“酒是好酒,却也易让饮酒人变痴呢。说什么棋艺如兵法,你也只会欺负我纯儿妹妹了。来!我替她来与你下一局,敢否?”

    “欺负”二字只被我听见一个“负”字。

    “嘁,纯儿是我最好的姊妹,我怎会负她!来就来,谅你也是个新手小白,休想赢我!”

    我用手背虚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气,即刻与他相对而坐:“伯仁兄台,你虽是从军之人,却也未必懂我这军棋。你可得做好代纯儿给我抄书的准备。”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缨妹妹,话可不能说太满,小心咬着舌头。”

    “哈哈,等会儿你就知道被打得咬舌头的人是谁啦!军中无戏言,你这也算是立军令状了,不许反悔。”

    我开始耐心地跟夏侯尚一一讲解军棋规则,他听了半晌,只傲慢地摩挲着木块上的棋名。

    “缨妹妹,我寻思着,吹嘘棋艺如兵法的你,若不曾读过什么兵书,军旅典制也应了解一二的,你知道大将军是什么官么?将军府属官又是哪些?棋子官衔虽非胡诌,实在不成体统,料你也不知他们的俸禄几何。”

    “少废话,你玩不玩?”

    “请。”

    ……

    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我的什长刚从行营登上临近山界的兵站,就被他远在后方的都伯从上来杀去。

    “啊,你偷袭我!”

    “这叫出其不意,不是你说兵站犹如驿站,同轨相连,可来去自如么?”

    我悄悄调兵,可一出校尉就被他的长史盯上了。

    “你怎的知晓我欲过战线?”

    “绥靖之策,自古有之。”

    我的大将军行至前线中路,竟被他两个硫磺前后夹击。

    “好一个火攻夹击,你是从偷渡过来的,你太奸诈了!”

    “兵不厌诈,这可是你说的。”

    “伯仁哥的记性,确实不错。”

    “缨妹妹的‘兵法’,确实拙劣。”

    “……”

    于是很快,我的大半棋子都被他歼灭了,最后只剩一个屯长四处逃窜。他也不急着砍倒我战旗,像猫逗老鼠似的,将我逼赶到大本营旮旯处。

    夏侯尚哂笑:“看来,子桓只教了你些许武艺把戏,并没有将精妙的棋艺传授于你。”

    我佯怒着一拍石案,却不慎推碰到了皎皎,皎皎受惊后前腿一蹬,作势要跑。

    说时迟,那时快,夏侯尚反应迅猛,未及白兔落地,就被他用右掌托住。

    他浅浅一笑,将皎皎递还给我。

    “不服不服!这种翻棋的玩法运气成分太大,我再跟你来明棋与暗棋。”

    “你也知道这种军棋多凭借运气啊?”

    “……”

    我的确低估了古代军人的军事素养,特别是夏侯尚这种文武兼善之人。果不其然,他又胜我两局,作为一名资深的军棋玩家,我顿时觉得甚是丢现代人的脸。

    “今后可还敢纸上谈兵了?”

    “好吧,你们赢了!”

    我向秦纯投去幽怨的小眼神,此刻她竟站在夏侯尚身后。

    如今酒醒了,我倒颇不情愿地把石案上摆着的组玉佩推上前。

    “纯儿,这玉佩是搁你那儿放着的,我日后还会赎回。”

    秦纯掩嘴偷笑,作势去拿,玉佩却被夏侯尚捏在手中打量:“这玉组佩可是司空府嫡公子的规制,你竟有一块?看来曹司空,确实对你疼爱有加。”

    嫡公子独有?原来,曹植把他的那块送给了我。

    知道内情的秦纯不语,只笑着看向我。

    “君子不夺人所欢,”夏侯尚将组配推还至我面前,起身摸了摸秦纯的头,“纯儿,你不必为此人抄书了,也不必惦记她的玉佩,回头我去你子桓哥那儿,给你要几块来。”

    府中众人皆知,曹丕有收集玉石的癖好,去他那儿索要一块上好的玉佩简直比登天还难。这夏侯尚到底什么来头,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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